紫袖十分明白,這座佛堂由廣熙皇帝遣人建成,并多在此盤桓靜心,因此長泰帝為追懷他的先皇考,將這里精心維護,逢節(jié)慶親自上香,輕易不假手他人。整座皇宮之中,這佛堂竟顯得比旁的大殿都珍貴幾分。他暗自盤算著距離,從佛堂到御書房去,雖然不算最近,卻也能抄上幾條近道;只因身居殿內(nèi),視野狹小,一時瞧不見來人在何處,只聽陳虎的沉著聲音說道:“大膽狂徒,夤夜前來,身陷重圍,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想必刺客便在佛堂上頭了。紫袖從窗縫中掃視眾人分站的位置,從雙方對峙的架勢估摸,想必片刻間難有異變,也并無人接近佛堂跟前。他思索片刻,決定摸出去靠近佛堂,想法子攀上屋頂。正要抬腿,只聽半空里傳來一人的話音道:“你又是誰,說話可作得數(shù)?”
紫袖半抬起來的腿忽然軟了,如同被人當頭潑下一盆冰水,凍得無法移動。這聲音冷冷地,又含著一絲笑,無論誰不認得,他也認得。
他甩了甩頭,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四周,確實是身處皇宮之中。當下強自穩(wěn)住心神,飛快地溜了出去,藏身廊柱之后,悄悄看向佛堂的方向。
這佛堂是極宏偉的,比等閑大殿都要高出一截。一人站在屋頂,腳踩琉璃瓦。紫袖被幾處飛檐重重遮擋,只能看見xiong口往下的大半截,果然一襲白衫,修長飄逸。他看著衣衫上眼熟的花樣,看著衣衫包裹下眼熟的身形,忽然發(fā)起慌來——
此刻站在皇宮高處的人,竟是展畫屏。
他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又盼著興許是自己不知不覺間犯了相思,看錯了,聽岔了。
這時陳虎喝道:“將你手中物事交來,報上姓名身份,否則弓箭伺候。”話音剛落,他身后奔上兩排人來,嘩啦一聲,齊齊開弓。
紫袖頓時按緊了廊柱,恨不得摳出五個手指印,幾乎叫喊出聲。他難以解為甚么會是這幅情形,展畫屏為甚么會到這里來。
他當真是入宮行刺來了?他當真要做皇帝不成?
正混亂時,只聽展畫屏又道:“急甚么,早晚也要給你的。”說罷手臂揮動,果然將一件物事擲了出來。
佛堂上空亮起一朵火花,一張燃著的長條兒飄飄忽忽落在了地下。陳虎始終注意著人,并不多看;他身后有幾個侍衛(wèi)便朝前小心移動,去瞧那條幅,終于有人失聲叫道:“是……是《十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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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結(jié)束十六章。
諸相非相(1)
不等陳虎號令,身邊便有人匆匆而去。紫袖望著那人去向,料想必定是當即奔去大般若寺,查看《十賢圖》是否還安然掛在觀音殿的墻上。地下那一幅真假未分,無人敢拾,眼看已燒到多半,火苗有逐漸熄滅之勢。
眾人眼光都被那條幅吸引之時,陳虎早已下令,手掌揮處,弓箭嗖嗖離弦之聲響成一片,十來支箭便朝屋頂激射而出。紫袖心中一緊,隨后卻見展畫屏信手將箭桿撥落,身邊又有幾條手臂伸出,揮動長衣,將羽箭卷走;再發(fā)再接,如是者三,竟像是早就做了準備。紫袖見他并非孤身前來,心中略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