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回身看他,不明就里,展畫屏卻道:“你能取到,便由你拿去。這蟲子要放在人身上取暖,取不到干脆被天收了罷,省得人費事。”
紫袖一聽,回想起嘉魚似是說過甲蟲甚是嬌貴,也怕好不容易尋到的銀環兒就此三長兩短了,便向前一縱,手指如鉤,借了嘉魚那套纏藤手里的一招“藕斷絲連”,直取那葫蘆。展畫屏不見怎樣移動,連手臂都不曾往回收,只是微微一閃身,紫袖的手便落了空;他一再搶上,卻一再落空:眼看就要碰上那葫蘆,卻總是差著幾分。他從展畫屏身前搶到身后,從左肩繞到右肩,依然碰不著,卻已氣喘吁吁。
他難以置信地望著那只修長的手,不禁懷疑自己苦練的功夫都白費了。展畫屏忽然涼嗖嗖地說:“殷少俠,你著相了。”
紫袖將劍拋在一旁,問道:“甚么意思?”
展畫屏掂了掂手里的葫蘆,朝他道:“你要這個,對罷?你把眼睛盯著甚么?”紫袖茫然想了想,指著葫蘆道:“盯著……這個啊。”
展畫屏不屑道:“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取法乎中,僅得乎下。你想抓得準,你抓得準么?”
這話沒頭沒腦,卻猶如當頭一棒,將紫袖打醒。他雙眼發亮,激動地說:“我抓不準!我不該想著抓準!”
展畫屏接著問:“你該想甚么?”
紫袖已朝他沖去,口中道:“要么打你手臂,要么穿透葫蘆!”說著又伸出手去,用的是凌云派中一門“殘云爪”;只是明明像已曉得他在說甚么,三毒心法也運轉得甚熟,動手卻比上回還要吃力,依然一無所獲。展畫屏嗤笑道:“更遠了。”
紫袖此刻既想早些救下銀環兒,又想向展畫屏證明自己做得到,一時甚么都顧不得,急得直嚷:“我知道!我真是笨得要命!再讓我試一次!”腳下越發快了,只是越急越碰不到:展畫屏仿佛幻像,狡兔三窟,一個影子猶如好幾個人,連衣衫都滑不留手。紫袖額頭見汗,即便照著他一只手臂進攻,卻總覺得哪里還差著一點。
二人一個追,一個躲,不知不覺繞起圈子。紫袖漫無目的地跟著他轉,眉頭緊鎖,只聽展畫屏的聲音穩穩繞在自己周身,不緊不慢地說道:“無停無斷,不發不收。古人在達摩祖師門前立雪斷臂,只求一悟。為求法,手足皆可舍棄。你要求的又是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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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有一種冷,叫你徒弟覺得你冷。紫袖:師父,我特意給你準備了新年禮物!
展畫屏(夸叉夸叉拆):……自發熱秋衣秋褲套裝?
紫袖:你別走啊!這個賣得很好的……真的!
今是昨非(7)
紫袖腳下不停,怔怔地想:“無停無斷,不發不收……我求的是甚么?”心中一個答案鼓蕩不休,卻已同他繞到第三個圈子,腳下始終踏著重復的步法。再繞兩圈,他驀然明白過來:自己走的正是一個圓,展畫屏說的便是“圓”——無停無斷,不發不收,是用勁的竅門。關鍵不是拿甚么,怎樣拿,是勁力啊!
他腦中豁然明朗,喜悅拍手道:“我停下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真是蠢!”茅塞頓開,不禁哈哈大笑,也不蓄力,便即伸出手去。他此刻心如明鏡:每當以為自己能抓到葫蘆時,氣力便與發出時不一樣了;此刻心中不再預判,一片空茫,只管施展。既懂得朝何處用力,又懂得如何用力,兩者合而為一,頓覺三毒心法空前圓轉如意,連腳步也輕捷欲飛。
展畫屏依然同方才一般閃身,紫袖卻終于跟上了節拍,見那葫蘆近在眼前,伸手過去輕輕一抄,便握在了手里。想到展畫屏手掌的溫度興許還殘留在上頭,不由得越握越緊;心中歡暢無以復加,望向展畫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