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皇帝世代疑心最重,先祖皇帝在世時,曾多次提及手握重兵之臣嚴禁私相授受,就連先帝在時也因此事怒斬了數位將領,以至最后修改《大楚律》。
若是朝汐與楚河水師私下勾結的這個罪名一旦坐實,既除了她這根心頭刺,又能將楚河水師與懸鷹陣牽制住,最后利用朝臣推舉新人繼位從而進一步把持朝政。
我好個一箭三雕的毒計。
萬氏提到“楚河水師”時,朝汐正跪在距離桑晴半臂之遙的地方,雖然沒有轉頭去看,但她明顯感到桑晴的身體僵了一下,呼吸有瞬間凝滯。
許久未言聲的鄭祈也在這時上前,緩緩道:“陛下,《大楚律》有云:‘手持重兵者不得結黨營私’,臣妹身死那日,將軍府中布滿了楚河水師的兵將,楚河水師未經傳令私自調兵遣將,此乃罪責其一;水師府與將軍府朋黨比周,以環主圖私為務,實是篡臣,此乃罪責其二;朝子衿私下弄權,結黨營私,內不足使一民,
外不足使距難,百姓不親,諸侯不信,然而巧敏佞說,善取寵乎上,實乃國之禍害,臣懇請陛下除去朝汐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
朝汐頭也不抬地聽著,直到聽見最后一句,她才輕笑一聲:“鄭大人這話說得太過深奧,恕我才疏學淺,沒怎么聽明白——您是想說,我朝子衿權利大得都能在這京城里一手遮天了,還是想說陛下實乃昏庸之輩,竟被我這樣一個冥頑不靈的禍害玩弄于股掌?”
鄭祈沒成想她劍走偏峰,狂悖到說出這種大逆不道之言,忙后退一步:“皇上明鑒,臣萬萬不敢。”
“我口直心快,鄭大人虛長我幾歲,切莫與我計較。”趁著桑檀還沒意識到自己被罵“昏君”之前,朝汐從善如流地拱拱手道,“京城兵變之際,皇上特許我統領懸鷹陣與楚河水師以衛百姓安危,兵變后,陛下深感京城守備之松懈,又命我輔佐水師與懸鷹陣操練兵將,故而未曾收回特制令牌。”
鄭祈繼續咬住她不放:“陛下特許大將軍輔佐操練,可未曾允許將軍私自調兵。”
“大長公主此前被賊人擄去受盡折磨一事,想必殿上的各位也都清楚。”朝汐緩緩道,“虧得殿下意志堅強,寧死不屈,這才沒能遂了那些賊子的意——陛下,臣雖為一國將領,統率三軍,卻也為人子侄,殿下貴為一國大長公主,卻也是臣的姑母,經此一事后,臣發現自己連的至親都守護不了,如此行徑,實在是枉為人子。”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朝汐說到“姑母”兩個字時,聲音微微壓低了些。
桑檀和朝汐這兩只活猴,平日里只要是犯了錯便“小皇姑長小皇姑短”地嗷嗷直叫,喚得她一聽見“小皇姑”這個稱呼就一個頭兩個大,可朝汐此刻卻鄭重其事地叫了一聲“姑母”,就像是小鉤子輕輕拽著她。
朝子衿這個潑皮,她像是要大張旗鼓地向所有人宣布她們之間的關系。
桑晴不由信馬由韁地胡思亂想起來,若是床笫之間這小混蛋突然喚了一聲“姑母”,她會不會被驚得沒了興致?
六月早間的微風,能炸出人一身冷汗的唇槍舌戰,一身單薄的公主服制幾乎要把桑晴捂出熱汗來……
就連朝汐的辯詞都聽得有一搭沒一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