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一個大活人暈倒在自己面前,桃花眼十分無辜地摸著自己的臉龐,小聲嘟囔道:“我有那么嚇人嗎?”
等到朝汐再睜眼時,原本漆黑的屋子變得燈火通,明眼前的景象看起來像是……床上?
剛要起身,身旁便有人趕緊將她按住:“別動。”
朝汐一怔,這聲音聽上去有些耳熟,未等她反應過來,那人便率先擒住她的手腕,又切了一脈:“沒想到‘鑄骨’還真讓你熬過去了,接下來只需等待‘重塑’,你身上的憬魘便可全部消退——真不知是該說你什么好,偏偏挑了個‘鑄骨’最后的時期往外跑,你若就這樣躺在妠羅塢的面前,只怕到時候連個全尸都留不下。”
幸好今日碰見的是容翊與匕俄丹多,否則她還真不道該怎么辦了。
“歸根到底還得是我命好,溜門撬鎖都知道找熟人的地界。”朝汐舔了一下略顯干澀的嘴唇,“二位,能先給我倒點水嗎?”
她話未落地,匕俄丹多已經十分有眼色地將茶杯遞了過來:“嘗嘗,我們樓蘭獨有的昆侖雪菊,入口甘甜醇厚,正好壓一壓你的火氣。”
朝汐道了聲謝,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內心感慨萬千,深刻地體會了一把什么叫“人不能過分逞強”,忍不住苦笑。
容翊看著她,一臉莫名其妙。
“哎,對了。”朝汐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你們兩個是什么時候回樓蘭的?”
記得上次見面還是在將軍府,兩人巴巴地給她送媚藥。
等等……媚藥?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朝汐就腦子疼,不,不止是腦子疼,全身都疼,那晚被人欺壓在身下的場景仍歷歷在目,朝大將軍戎馬倥傯半生,御下嚴明,何曾受過這等委屈,那感覺仿佛有人掄圓了胳膊,左右開弓給她兩個大耳光。
容翊不明所以,望著她愈漸紅潤的臉龐如實相告:“到了有兩三天了,你離京那日桑檀便飛鴿傳信于我,按理說我們本該在半月前到的,只是路上顛簸,阿澤染了風寒,所以才——你沒事吧?怎么臉越來越紅了?”
“熱的。”朝汐沒好氣兒地回他。
九月的樓蘭國氣象多變,白日里穿紗披帛,晚上可能就要圍爐擁裘,容翊默默回頭看了一眼身裹狐裘的匕俄丹多,竟不知道該怎么回她這句話了。
朝汐恢復了些精神,靠著床頭坐起來:“行了不說這個,之前托你們倆辦的事,怎么樣了?”
庫什佳節,樓蘭國內閉門一個月,朝汐還需趁這個時間抓緊實施自己的計劃。
容翊還沒張嘴,匕俄丹多就先一步搶先說道:“早都辦妥了,別看妠羅塢現在威風,實際上還是有不少人反對他的——父上即便年紀大了,身體不如從前,可總不至于暴斃身亡,這里頭難說沒有他的手筆,國內幾位將軍雖說沒有立即答應我們的請求,卻也沒拒絕,等天亮之后我們二人再去拜訪一次,應該問題不大,你就放心吧。”
匕俄丹多這鬼狐貍,雖說平日里沒個正經的,嘴里說的話也都不著四六,可若是真遇上了點什么事,倒也是能當個人用,一年三百六十多天里,總有那么一兩天是靠譜的。
朝汐有點吃力地點了一下頭,顯然還沒從“鑄骨”的后遺癥里走出來,可眼下也實在顧不得一己之身,隨機就要翻身下床,拿出輿圖與他們二人商討如何再一次從內部打開樓蘭國的大門。
庫什節眼看著就要到末尾,樓蘭國外卻依舊得到朝汐的半點消息,這回不僅是吳宗麟坐不住,一天三趟地往中軍帳里跑,就連身處樓蘭國內的妠羅塢也隱隱有些惴惴不安。
侍者將涼好的茶小心翼翼地放在妠羅塢觸手可及的地方,神色肅然,像是絲毫不敢抬頭去看坐在椅子上的人般,腦袋低垂,忙活完自己手里的活計便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一旁,努力隱藏著自己的存在。
“他們的主帥已經丟失將近一個月了!”妠羅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仿佛在訴說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如果現在還不出兵,難道要等到他們把人找回來再動手嗎?”
一位稍上年紀的老者沙啞著聲音回道:“恕我直言,殿下——”
“是王上!”妠羅塢惡狠狠地糾正他,“邰利舍將軍,我的父上早已歸去了長生天,現在我是這個國家的王,我希望你能時刻謹記這點!”
被喚作邰利舍的將軍渾身一滯,顯然沒有料想到他會有如此大的反應,片刻后,嘆息著回道:“請您恕罪,王上——他們的將軍雖然不見蹤跡,可朝家軍并未分散,仍是鐵板一塊,況且大月氏部落前些時日也被他們一舉殲滅掉,此刻貿然出擊,只怕是”
“父上在位時,你們也曾是這樣勸誡他的嗎?”妠羅塢突然嗤笑一聲,手指輕輕搭在在茶杯的蓋沿上,一圈一圈地摩挲著,“還是說,你們幾位對于父上的死,心里一直存有疑問,所以才屢次三番地阻攔著我,可是這樣對你們又有什么好處呢?樓蘭國若是不在我的手下管轄著,又有誰可以坐上樓蘭王的寶座嗎?”
邰利舍并不準備跟他在樓蘭國的管轄權上做文章,只一心規勸道:“如果您留心注意到的話一定會發現的,楚人雖說一直加強著兩國之間的防線,但未必是真的想同我們交火,他們也想借著這個機會喘一口氣,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雙方是可以講和的,為什么一定要用樓蘭武士們的生命去冒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