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師父可否知道他的身份?”她問。
白澤聽完沒有立刻作答,只慢慢飲著手里的茶水,掐著手指算了算。
直到一杯快要見底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夢中之事,到底與現實并非是完全照應的。至少在我的記憶里,并不曾有這么一號生靈。”
“……這樣嗎?”戚妜眨眨眼,感覺自己似乎松了一口氣,但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多的不安與茫然。
如果說,連白澤都不知道他是誰,那映果鏡映照出來的究竟是什么?
她這樣想著,秀氣的眉尖不由得顰蹙得更深。心里那根一直未曾放松過的弦愈發緊繃起來,讓她逐漸有些坐立難安,連指甲將掌心掐得發紅也沒有感覺到。
與此同時,另一個很細微的聲音也在戚妜的腦海里響起——那是靈珠子曾說過的,自他從幼年闖過息靈峽一劫后,便再也不信所謂命運難違的話。
“這天地間的無數生靈之所以如此渴望著想要找到映果鏡,想要掌握最精湛的占星之律來一窺自己的命運,是因為他們本就抱著想要改寫自己命運的想法。”她接著回憶起少年對自己說的話,有點詫異自己為何能將他當時的神態都記得如此清晰。
記得在昨日那清美月色下,他容色淡淡卻無比認真的模樣,將她那時焦躁難捱的情緒舒緩了不少。
對了……映果鏡里,還出現了火行軍的軍旗。那是不是意味著……
還沒想完,戚妜聽到白澤在沉思片刻后又對她接著說:“不過,我這里倒是有不少古卷,都是與斕彩上主同源的神祇有關的。你要是不嫌麻煩,也可以去試著找找看。”
“多謝師父。”
接下來的整個白天,戚妜都待在了紫金玄頂的銘物閣里,試圖從那些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浩瀚古卷中,翻找到哪怕微末的與那個金瞳紅衣少年相關的記載。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她根本沒有找到一絲一毫的線索。
他就像個不可知的噩夢一樣,冰冷壓抑地存在于某個地方,安靜等待著時間將戚妜作為他的獵物送到他面前,然后再將她一把火燒成灰燼。讓她在慘烈無比的痛苦中不生不死,成為他永遠的傀儡。
戚妜迷茫地看著手里的古卷,被自己突然冒出的這個念頭嚇得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又很快閉上眼睛將它暫時甩在腦后。
這時,她忽然意識到,既然在映果鏡中看到那個少年是從火焰中化形而來,那說不定在與火有關的神祇里能找到些什么。
抱著這個念頭,戚妜很快找來更多的古卷仔細翻閱。可任憑她從冥府的厲火鬼與真言之火開始,一直鍥而不舍地尋找到曾經的火神祝融為止,也仍然沒有看到她想要的那個生靈的身影。
難道說,是自己的想法出錯了嗎?
戚妜百思不得其解地放下手里的古卷,偏頭朝窗外看去。
此時已是太陽西沉的時刻,暮光最是燦爛。
意識到時間已晚,戚妜只得迅速將桌上到處散亂的古卷都歸整回位。她急匆匆前去拜別了白澤,然后一路小跑著來到府邸門口,喚來正和小仙童玩得不亦說乎的蒼鶴,準備回家。
臨行前,她正柔聲安慰著面前這個抓著她衣裙,滿臉不舍的小娃娃,卻無意間瞥見門口不知何時正站著一個黑色的修挺身影。
見她抬頭注意到了自己,熒惑也沒有要動彈一下的意思,只仍舊維持著那幅懶散閑適的模樣,目光若有若無地籠罩在戚妜身上,掛在唇邊的笑意多少有些過于敷衍:“師姐這是要趕著回去鋪就今日的晚霞嗎?”
“是啊。”戚妜嘴上回答著,手卻搭在蒼鶴的羽翼上,沒有要立刻離開的意思。或者說,不想在對方的注視中背過身離開。
也許是因為初次見面時,自己和熒惑之間的氛圍便實在不算多友善的緣故,戚妜總是不自覺地對這個少年有種奇怪又微妙的提防感。
而小仙童似乎也很忌憚這位九皇子,見到他以后,還不自覺地朝戚妜身邊縮了縮,眼神可憐巴巴地望著對方,試圖讓她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