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維格咖啡廳位于華沙最繁華的克拉科夫郊區街,毗鄰賈波斯基兄弟百貨商店,它甫一開幕便成了城中淑媛們的新寵。這要歸功于它的咖啡豆使用了種叫香草莢的香料,產于馬達加斯加,經長時間晾曬,能賦予咖啡濃郁的香草味。
當然,這也不是唯一的賣點,和普通咖啡館不同,赫爾維格的大廳只有五張絲絨卡座,每個呈半圓形,相隔甚遠,以充分保護貴客密談的隱私。
店主是位來自漢堡的小商人,他在戰前娶了波蘭姑娘后定居華沙,如今時局,這樣的人最是左右逢源。無論是納粹的情婦們,還是本地合作者的貴夫人們,都能語言轉換一一安排妥帖。
而今天,他望了眼守在店門口的五位蓋世太保和六位武裝黨衛軍,覺得自己必須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尊貴的小姐們,請允許我為你們服務?!钡曛鞴硭蜕喜藛?。
其實兩位來的時候,咖啡館已然滿座了,這個靠窗的卡座,是他“禮貌請離”了五位波蘭貴夫人騰出來的。
失去五個顧客,店主卻覺得頗為值得,一則她們的男人惹不起,二則兩位女士一朵是小玫瑰,一朵是鳶尾花,坐那實在賞心悅目。
這邊,暗夜鳶尾先開啟了話題。
“文,你最近還好嗎?”金發女人的紅唇印在杯沿?!盀槭裁粗半娫捒偨硬煌??”
這其實并非單純的客套。索菲亞曾經想象過,女孩的離家出走如果惹怒了那位不拘言笑的黨衛軍上校會招致怎樣的后果,失寵?被拋棄?被囚禁?甚或是被送去集中營?但看樣子她似乎還過得不錯。
墨綠色鐘形帽下,祖母綠耳墜在陽光下泛著幽光,單一只,就夠抵抗組織買整整一百箱炸藥了。
俞琬垂下眼眸,正在思索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實際上在收到電話邀請的時候,她的第一感覺是不去,自從那次九死一生,她雖然還是無法做到舉報索菲亞,但也不能再把她視為朋友了。
而只要索菲亞還好好地呆在那個蓋世太保頭子身邊,那么她的組織就有再策劃下一次行動的可能。照第一次情況來說,克萊恩和自己還可能是會他們行動的目標。
她突然來找自己,是想從自己的口里套出克萊恩行蹤的消息?抑或是想通過又一次的“集體活動”制造刺殺機會?
可自己不來的話,他們就不會去殺克萊恩嗎?只要君舍和克萊恩還保持著同事關系,只要克萊恩還承擔著鎮壓抵抗活動的任務,那么那些人永遠可以通過索菲亞這條線去接近君舍,從而串聯到克萊恩。
或許,自己可以給她傳遞一些假消息呢?
女孩想。
這么想著,她便面帶窘迫地開口道:“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并不好。”
女孩其實并不擅長說謊,但這次因為也摻雜了一些真正發生的事情和一些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小情緒,真真假假加起來,就出人意料的自然順暢。
聽罷,索菲亞久久沉默了,香草氣息氤氳而上,模糊了她的表情。
原以為,這女孩被那個黨衛軍上校捧在手心深深珍視著,殊不知不過沒幾天,就占有了她的身體,還強迫她做和自己一樣的絕育手術,導致女孩術后后遺癥劇烈,疼得死去活來。
男人還派了六個警衛隨時隨地監視行蹤,女孩每日過得壓抑又難受,不過是想賭氣,一個人在附近公園呆了幾小時,回去后就被男人毆打囚禁,整整一個多星期才被放出來。
難怪之前約她出來逛街的時候,她說她肚子不舒服,一星期前打了幾次電話過去約她出來,電話怎么都沒人接。
電話打不通,原來是被他關起來了?
俞琬垂下頭,睫毛顫了顫,她不需要回答,這個沉默的姿態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這一刻,索菲亞的呼吸忽然莫名輕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