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琬沖她笑了笑,聲音柔和得像是在哄一只受驚的小動物似的:“別怕,很快就好——”
話音未落,一陣整齊劃一的軍靴聲由遠及近。
嗒、嗒、嗒。
震得診所的玻璃窗都嗡嗡作響,走廊里的人聲鼎沸也被這腳步聲給抽走了。
“achtung!(立正)”
德語本就冷硬些,這一聲炸響嚇得俞琬小手一抖,注射器都差點沒拿穩。
她一時間想起了在華沙軍營每天都在操練聲里被驚醒的早晨。
透過玻璃窗,兩名全副武裝的黨衛軍士兵矗立在診所門口,xiong前buqiang锃亮,面無表情,挺得筆直,和在守什么軍事要塞似的。
候診室頓時靜得能聽到人們的呼吸聲。
正在織毛衣的老太太竹針“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抱著書包的中學生縮成一團,就連那位來治腿傷的國防軍老兵都不自覺地抬起手,眼看就要條件反射地行軍禮。
墻上的掛鐘也像被震懾似的,秒針的走動都清晰起來。
她蹙起眉,快步走向門口。
軍車上下來一個熟悉的面孔。
“漢斯,這是怎么了?”
副官僵硬地清了清嗓子:“報告文醫生,指揮官說最近抵抗活動猖獗,特地派人保護您的安全。”
俞琬剛要說話,目光就被漢斯身后的小推車給勾了去,后者一個側身,掀開防水布——
拜耳藥廠的十字標簽赫然在目,木箱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一排盤尼西林針劑,成包的磺胺粉、碘酒瓶,還有一捆未拆封的橡膠手套,連最稀缺的鎮痛劑都有。
1944年的巴黎,這些東西都是黑市上能換金條的硬通貨,她之前還能靠溫兆祥的關系買來些,可上個月就…
“連慕尼黑大學醫院的倉庫都被黨衛軍接管了。”溫兆祥上次是這么說的,如今西線戰況吃緊,他的地下渠道也斷了貨源。
俞琬前段時間正為這發愁,可后來忙著刺殺鮑思平的事,之后中槍落水,她把要找藥的事都忘了,也是診所又要開門的時候,才發現庫存都見了底。
“咳咳”漢斯又把她的思緒拽了回來,那人還是一副公事公辦,但怎么看怎么別扭的表情。
“現在軍隊醫院爆滿,警衛旗隊裝甲師的士兵以后可能會來您這看點小病,指揮官說,要提前準備些藥品。”
克萊恩倒提過,現在德軍下轄醫院擠滿了西線下來的傷兵,他自己的兵處理個訓練傷得排上好幾個星期的隊。
說著,漢斯抽出一張蓋著納粹卍字鷹徽的文件,“這是調撥單,請您簽收。”
俞琬無意識揪緊了白大褂的衣角。
這個場景如此熟悉,上次就是在診所里,克萊恩也是這樣說派人來“保護”她,只是她拒絕了,他最終也沒讓那些士兵真的來站崗。
而這次,他干脆把文件都準備好了。
約阿希姆明明已經說過再也不見他了,她也原原本本地說了,本來都說開了,他怎么還要這樣,難道還擔心娃娃臉還會回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