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莫里斯的長情與體貼全然是另一種自私的表現。
漠然旁觀曾經的戀人陷入痛苦,還要裝作無知地不斷將其加深,以此彰顯自己的溫柔。
夏理一貫以同樣的角度對徐知競進行解讀,將他人面前斯文謙和的天之驕子,與自己眼中的形象分隔開。
然而現在,夏理意識到他不該先入為主地為徐知競套上一個既有印象。
那只會為對方的言行形成預設,無論說什么做什么,都提前讓他往固定的路徑去思考。
“那現在呢?”
徐知競笑著問夏理,清潤溫和的語調甚至要比許多睡前讀物更為動聽。
夏理幾乎不曾猶豫,追著對方的尾音便回答:“徐知競就是徐知競。”
隱隱作痛的喉嚨讓這句話變得好像獻祭,即便痛苦也要奉上可貴的真心。
遺留自百年前的古舊十字正懸于夏理頭頂,披滿從徐知競身邊遺漏的光輝,依稀還能瞧見未褪的金箔神跡一般零碎地閃爍。
夏理要成為信徒,恒久地向往徐知競虛構的永不逾期的愛情。
即便那沒有任何憑據,更妄談所謂的雋永。
“無論過去多久,我都會記得你的。”
夏理在最后添上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細想倒不覺得毫無道理。
不管歲月如何流逝,四季更迭,日月變遷,徐知競是早已刻在無數回憶里的一定。
夏理只要回看,徐知競的身影便會一次又一次復現,像幽靈,像遺跡,像抹不去的深深鐫刻。
早在夏理將他代入其他角色之前,徐知競就已然在夏理心底構筑出了獨一無二的形象。
即便最終并非愛情,夏理也永遠不可能忘掉徐知競。
“你保證?”
“我保證。”
夏理在索倫托晴好的白日間睡了一覺,半夢半醒,昏昏沉沉。
再醒來時燒好像退了,肌肉與骨骼卻仍舊酸痛,提醒他入睡前的對話并非虛無的臆想。
房間的木窗沒有合上。
南歐夏季日落太晚,光線隔著紗簾彌蒙映入室內,充斥空氣,浮起滿屋柔和的暖色。
夏理沒有起身,躺在枕頭上倒逆著看頭頂的十字。
因高燒皸裂嘴唇緩慢地張了張,像是要說什么,末了又忘了內容。
蒼白的唇瓣與上翻的眼瞳讓他看起來不像痊愈,倒更像垂死前的掙扎。
他就著這樣的姿勢直勾勾盯了那副靜止的十字許久,忽而舉起手,對著光影間游移的塵埃一寸寸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