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
弓弦聲破空而來。
那箭是王膺的副將元高射來的,沈持下意識躲避,但那箭還是沒饒過他,射中了他的左胳膊小臂,幾乎射穿。
元高笑道:“這是給沈大人的一點兒薄禮,還請沈大人笑納。”
先前史玉展shele王膺一箭,險些要了老將軍的命,這次沈持孤身一人來闖他們的大營,若傳讓他全身而退,傳出去,他們豈不是成了無用之兵?須報了那一箭之仇。
人在極度的疼痛中最初是失去知覺的,沈持看著箭扎在他的小臂上,箭羽還在微微搖晃,他若無其事地抬起手臂一拱手,談笑生風(fēng):“謝了。”
心中暗道:這一箭我記下來,來日必奉還。
手臂放下來的一陣鉆心的劇痛襲來,他步履微有踉蹌,走出王膺大軍的營門,沈持的眼前開始出現(xiàn)重影,他知道自己快支撐不住了,竭力翻身上馬后伏在馬背上,對馬兒說:“馱我回去,去找史玉展。”
這匹馬是軍中的馬匹,非常通人性。
馬兒馱著他往回飛奔,在離王膺大軍五里地之處,遇到左靖帶著人來接他,沈持看見他們實在支撐不住,渾身無力,幾乎暈過去,他從馬背上慢慢往下掉。
左靖上前扶住他,命人把他攙扶到馬車?yán)铮瑤Щ刈笫闲麚崴靖t(yī)治。大夫來給沈持拔箭的時候,見他是位玉面書生,兩條眉毛皺得要打結(jié),自言自語道:“這細皮嫩肉的……如何吃得住拔出箭簇的疼痛。”
沈持聽到后極虛弱地說道:“我能忍,先生只管拔去皮肉中的箭就是了。”
大夫看了看深深扎進他小臂之中的箭簇,搖搖頭:“先服一碗羊不食草熬的湯藥吧。或能減輕些疼痛。”
叫人煎了一碗草藥來給他喝。
羊不食草的學(xué)名叫“羊躑躅”,是這一帶用來鎮(zhèn)痛麻醉的草藥,據(jù)后世研究,這種草里面的羊躑躅毒素能麻痹人的神經(jīng),從而達到麻醉藥的效果。
沈持勉強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草藥,只嘗了一口便覺得舌頭發(fā)麻,想是草藥的毒性所致,不知會傷及哪里,于是又放下不肯再喝:“先生,拔吧。”
大夫看著他:沒苦硬吃是吧?
人家也不再勸,直接用白酒沖洗了巾帕,小刀……
微微往皮肉里往外拉,他便疼得眼冒金星,汗透了春衫……大夫一邊一點點拔出箭簇一邊在皮肉翻開處撒上三七粉,就這樣,赤紅的血珠子一個連著一個往外冒,滴在地上的一片殷弘越擴越大……
在一旁看著的史玉展和左當(dāng)歸都快要哭了:“姐夫……”
沈持:“別哭,我死不了。”皮肉傷罷了。
箭簇拔出后,單純的劇痛變成灼痛,折磨得他直想嘔,好在很快陷入困極累極的疲倦中,半昏睡過去才好受一些。
……
他離開后,王膺給大理王段思倉寫了封信,說自己中了史玉展一箭,箭瘡流膿不止,只怕有負天恩,請求回鴨池城休整后再戰(zhàn)。
就像沈持說的那樣,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攻打左當(dāng)歸,我收拾了你們段氏的孫女,日后你們后悔了再殺了我泄憤,豈不滑稽。
大理王段思倉本打算讓王膺不管不顧攻下左氏土司的,但收到王膺的信后束手無策,召集群臣來商議,段弼說道:“左氏不會想到這個法子,定是沈持給他出的主意。”
這個沈持太可恨了。
“他不是頭一次這么可恨,”段思倉看了段弼一眼:“你難道才知道。”
他想聽的不是罵沈持,而是這事兒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