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在她對面坐下:“多謝夫人。”
他揉揉疲憊的眼睛看著那酒壇子,心中微微發(fā)怵,他的酒量跟她差太遠(yuǎn)了,然而史玉皎卻端了一碗燕窩湯給他:“喝這個吧,酒放在家里,等你回來再喝。”
她親手做的燕窩湯甘香爽口,入口很潤,沈持嘗過一口后舀了一勺喂到她唇邊:“你也來一口。”
史玉皎推回去:“我不喜歡吃這個。”
說完她拿筷子夾起一塊肉吃起來:“我喜歡吃肉。”
沈持三口并作兩口,把燕窩湯吞了下去,也夾起塊肉跟她一起吃起來:“我陪你吃肉。”
……
當(dāng)夜躺在床上,兩個人都睡不踏實,時不時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句話,長夜寂寂,他們的聲音顯得格外密集,每隔一會兒從長街傳來的更鼓聲飄渺而遙遠(yuǎn),仿佛在耳畔,又仿佛是夢中的聲音……不知不覺東方浮白,天要亮了。
史玉皎要起來為他送行,沈持輕摁著她的手腕:“還早呢,你睡吧,別送我了。”
史玉皎反扣著他的手:“說好了,你得全尾全須地回來。”
沈持鄭重答應(yīng)她:“我會的。”
“你要是回不來,”史玉皎說道:“我扭頭就嫁給別人,不給你守寡。”
沈持:“夫人……”他認(rèn)真地說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就忘了我,重新嫁人。”
他昨日給她留了封信,把這話都寫在書信里了,寫的時候很艱難,沒想到還要說一遍,心中更不是滋味。
但他在心里補(bǔ)了句:大概不會有那一天的。
史玉皎騰地一下坐了起來,看了他半天,又轉(zhuǎn)過身去說道:“……嗯。”
沈持閉上眼轉(zhuǎn)過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家里走出來的,等坐進(jìn)馬車,竟覺得大夏天天冷得不行,啞聲對趙蟾桂說道:“拿我的披風(fēng)來。”
趙蟾桂穿著單衫將將不熱:“大人,你是不是病了?”
天這么熱怎么還要披風(fēng)呢。
沈持:“……我當(dāng)枕頭枕著睡會兒。”
馬車出了竹節(jié)胡同,不少趕著上朝的官吏朝這邊看來,他們此刻好想搖頭晃腦,吟一句: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返。1
而沈持坐在馬車?yán)铮麚嶂袘覓斓膽舨坑沂汤傻墓儆。行┛癜恋叵耄捍罄矶问闲郯砸环缴习倌耆绾危€不是被我蕩平,區(qū)區(qū)一個李虎,也容易拿捏。
等我回來,這印也該換一換了吧。
……
這就到了城門口。
翰林院的庶吉士們、交好的同僚們一早前來為他送行,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
沈持:“回吧。”說完他放下馬車的簾子,讓車夫快點趕著車出城。
等出了城門,趙蟾桂回頭望了一眼京城的城門,偷偷抹淚。
沈持恣意地坐在馬車?yán)镩]目養(yǎng)神,他在想李虎和他的軍師王有仁——主要著落在后者身上,屢試不第,想來是極度落魄和失意之下,才走上了跟著李虎造反的路,那么,王秀才的心里,對功名還有執(zhí)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