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恣意地坐在馬車?yán)镩]目養(yǎng)神,他在想李虎和他的軍師王有仁——主要著落在后者身上,屢試不第,想來是極度落魄和失意之下,才走上了跟著李虎造反的路,那么,王秀才的心里,對功名還有執(zhí)念嗎?
他在手心里把“王有仁”三個字寫了兩遍。
……
他離家后,史玉皎哪里睡得著,她起來后回史家一頭撲在她娘親懷里哭了起來:“娘,我要上奏陛下,請求領(lǐng)兵去蕩平賊寇。”
史二夫人好多年沒見過女兒哭了,這一下被嚇懵了:“阿池怎么了?”
史玉皎哭著說道:“他到濟(jì)南府招安李虎去了。”
“……三娘,”史二夫人從椅子上站起來,又坐下:“他帶了多少兵馬去?”
史玉皎:“只帶了六部的幾名官吏。”
再加上一個趙蟾桂。
史二夫人直拍茶幾:“膽子夠大。”
史玉皎:“娘,我從來沒這么心慌過。”
“再慌也得穩(wěn)住了,”史二夫人說道:“娘先找?guī)讉€武藝高強(qiáng)的家丁,悄悄跟著他去。”
“謝謝娘,”史玉皎的心神慢慢穩(wěn)定下來:“娘,我從前無所畏懼……”
史二夫人說道:“有了恩愛的人不一樣的,娘當(dāng)年也是,你爹每次出征都睡不著覺。”
母女兩人說了會兒體幾話,她對史玉皎說道:“該怎么進(jìn)宮教殿下習(xí)武,不要流露出擔(dān)憂。”
“不然,你愁眉苦臉哭哭啼啼的,別人會以為阿池真的回不來了。”
史玉皎猛地點(diǎn)頭:“嗯,我聽阿娘的。”
……
沈持和隨行的同僚們一前一后出了京城,直奔濟(jì)南府。走在路上一望,官道兩側(cè)枯樹聳立,寂寥無人,有風(fēng)時飛沙走礫,糊人一嘴。目之所及的農(nóng)田里,收獲季節(jié),農(nóng)戶在田間搭起臨時的田舍——白天驅(qū)趕麻雀,晚上防備蟊賊之用的矮草棚,如今還在田間地頭里,再無人打理。偶然遇到百姓,他們滿臉凄苦,跪在地上咚咚磕頭求雨。
沈持看得揪心,他把簾子放下來遮住視線,只管披星戴月地趕路,五日后便到了濟(jì)南府府衙所在的齊州。
彼時濟(jì)南知府孔及與府兵將領(lǐng)尤鳳、一干府衙官吏成了見到狼的羊,都跟木頭似的,連話都不怎么會說了。
沈持看到這情形,眉頭緊皺。
……
很快,沈持到來的消息傳到了離齊州百來里地的壽張。
起義軍的大帳中,李虎端坐在上首,他中等個頭,一臉的橘皮橫肉總是微顫,但看著卻不兇狠,甚至還有些淳樸厚道,猛一看是那種扔人堆里不大起眼的。
而他的軍師王有仁穿著儒袍,三十五六歲,竟是一個朝廷士子的文氣模樣。
侍立在大帳之外的兵士看起來也并非窮兇惡極,但是寨子懸掛的人頭讓他看一眼就差點(diǎn)嘔出來。
那是被他們殺了的壽張縣縣令郝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