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后,楊仁和就一蹶不振了起來,書也不讀了,科舉也不考了,成日里就在家里寫一些酸詩、酗酒度日,楊允功的妻子看不下去,求楊允功成全了幼子和那人。
但是楊允功正是官場上的關鍵時刻,他怎么會允許自己的家人成為他身上的污點?讓他的政敵找到地方來攻訐他?
楊允功也是個狠人,他二話不說給他楊仁和聘下了一個良家女子方氏,壓著楊仁和拜堂成親,一杯春酒下肚,關著門讓他們行了周公之禮,見一次不見效,后來又和楊仁和做下了約定,才讓他的妻子方氏懷了孕。
方氏懷孕之后,楊仁和被楊允功派人送回了湖廣老家,方氏則是被留了下來悉心照料,等到孩子生下來后,幸而一舉得男,讓楊允功松了口氣。
等那孩子到了三歲開始,就跟在楊允功身邊讀書,楊允功想著自己年輕的時候只想著功名利祿,沒有仔細培養好孩子,大兒子二兒子是愚鈍不開竅的,生下來的孩子也資質平平,但是三兒子既然比他還有聰明像,沒道理他的孩子培養不出來。
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孩子如今也已經長大成人,讓楊允功欣慰的是,自己這么多年的心血沒有白花,前幾年楊志遠就中了進士,后來在楊允功的運作下,成了七品中書舍人。
中書舍人屬于中書科,中書科隸屬于內閣,等于是內閣的輔助部門,專門幫助內閣閣老書寫制詔和銀冊鐵券,或是整理奏折等。
這個中書舍人的官位是微妙的,若是無人提攜,那不過就是做一些典史的活而已,無甚權力,若是有人提攜,那便是青云直上,日后若有造化,直入內閣也未嘗不可能。
楊允功一直沒讓楊志遠冒頭,他為的就是想讓楊志遠以一個全新的面孔出現在新帝面前。
楊允功早就想過了,他是永嘉帝一手提拔上來的,身上已經深深地烙印下了永嘉帝的印子,所謂一朝一天子一朝臣,這不是一句玩笑話,新帝如今剛剛繼位,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往后必然是要培養自己的班底的,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再說了,他已經縱橫官場數十年了,先帝走在了他前面,但是他又有多少年可以活呢?
就算活的夠久,但是到時候眼也花了、耳朵也聾了,誰還會繼續重用他?
哪怕楊允功再不想承認,他也不得不面對,權傾朝野的人也是會逐漸走向衰老和消亡的。
永嘉帝的逝世,更讓他深刻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所以,當楊志遠考中進士后,楊允功先是讓他在翰林院默默無聞干著,過了三年又調入中書科,繼續熬著資歷,從不冒頭也不張揚,低調的都快讓人忘了,他是當朝首輔之孫。
楊允功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等到他快要退下的時候,就是他孫子揚名立萬的了。
楊允功為了給楊志遠鋪路,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甚至當永嘉帝駕崩之后,楊允功一方面感嘆可能屬于他的時代也要隨著永嘉帝的駕崩而過去了,但是另一方面楊允功又看到了楊志遠的機會要到了。
這個機會的就是新帝身邊的起居郎一職。
還有什么官職,能和日日伴駕的起居郎相提并論?說難聽一點,除了幾個新帝身邊的心腹公公,再無人有這樣的機會。
起居郎這個官職已經被楊允功視為囊中之物了,可如今橫空出來一個沈江霖,將楊首輔籌謀多時的果子直接摘了去,且在楊允功已經想盡辦法去“撥亂反正”的時候,依舊沒有阻止成功,這又讓首輔大人情何以堪?
終究還是輕敵了!
在張夢淵提出沈江霖是否有問題的時候,楊允功心底默默嘆了一聲——張夢淵一切都好,就是在政治敏感性上依舊差了一些。
張夢淵追求的是真憑實據,可是很多時候,朝堂之上的許多彎彎繞繞,并非一定要真憑實據才能下決斷,等到找到真憑實據的時候,一切說不定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哪里還有機會先發制人?
但也正是因為張夢淵的這種缺陷,才讓他至今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