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允橫愣了一下,他一下子沒明白范從直是什么意思,沈知縣這個銀子是鐵定打水漂了,他也只是說幾句客氣話罷了,畢竟陳允橫在范從直面前都是裝的十分高風亮節、有名士遺風的。
但是實際上,剛剛陳允橫聽到寧書吏說的那些事情的時候,簡直肚子里笑掉了大牙!
這個沈知縣實在是太過可笑了一點,自掏腰包去發那些人的薪俸,這一月兩月不要緊,這要是天長日久的發下去,金山銀山也得掏空了去,敗家子敗到這個地步,也是前所未見了,也只有這種侯府出來的公子哥,才能干出這種事。
“不知道范兄又何高見?”陳允橫聽出來范從直話里有話,做出洗耳恭聽狀。
范從直湊近了陳允橫,小聲道:“既然沈大人可以一擲千金,想來是個不差錢的主,何不將他引薦給馬幫的江幫主認識,幫得沈大人掙上一筆,咱們也算是功德無量了。”
陳允橫聽到此處,這才明白過來范從直到底想做什么。
范從直自從上次自己投的銀子打水漂后,一直對此耿耿于懷,就想哪天再一票搏回來。
但是如今沒了本錢,又拿什么去搏?
范從直當然不會這么好心,真的幫沈江霖去介紹江幫主賺銀子,陳允橫腦子里轉了一圈,很快就想明白了,范從直想做什么。
介紹生意是假,到時候和江幫主勾連起來,直接吞了沈江霖的銀子是真。
雖然他和范從直商量過,這位新來的縣令不能隨意招惹了,可是賺錢做生意這個事情,本身就是有賺有賠,到時候賠了錢,也怪不到范從直頭上。
這不是公務,這是私利。
非公務的事情,在這個地頭上,沒人敢找范家人麻煩。
高!實在是高!
陳允橫作為范從直的頭號狗腿子,馬上就溜須道:“我剛剛還說沈大人高義,但是如今看下來,范兄比之沈大人更為高義??!急人之所急、如此助人為樂,確乃世所罕見??!”
陳允橫這一通馬屁,拍的范從直渾身舒坦,兩個人又嘀嘀咕咕商量了一番細節,敲定之后,才開始為了這個事情四處奔走了起來。
沈江霖在縣衙整頓了一番紀律,又公正地斷了幾樁陳年舊案,初步將縣衙機器再次運作了起來,穩定住了局面后不久,就接到了馬幫江幫主投來的帖子。
這封帖子是范從直拿過來的,沈江霖看過后,故作驚異道:“這位江幫主是哪個道上的?為何要宴請本官?”
范從直要極力促成此事,自然是馬上為沈江霖解釋的清清楚楚:“回大人,這位江幫主是咱們云南地界上的走商,因為他們都是以馬運貨,走的陸路,故而叫做馬幫,想來江幫主是覺著您新官上任,想要來拜一拜山門罷了。”
然后范從直又說了這個江幫主做的生意有多大,和云南地界上的哪些官員有聯系,話里話外的意思是,官場上的人都會給這位江幫主一點面子情,上面的官員都見,你一個小縣令好意思不見么?
沈江霖聽完范從直的講解之后,沉吟了一番,然后笑著道:“有道是入鄉隨俗,見一見本縣的商人鄉紳們,本來也是應有之意。”
范從直聽沈江霖這樣一說,心里頭歡喜,覺得沈江霖已經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編織好的陷阱里跳了。
結果還沒高興太久,又聽沈江霖吩咐道:“既如此,范縣丞,依本官看,也不要江幫主來宴請本官了,干脆本官做東,請一請咱們河陽縣所有的商人和鄉紳好了,范縣丞你對河陽縣更熟悉,這件事就交代給你辦如何?”
范從直沒想到沈江霖居然是要反客為主,但是轉念一想,這竟也不是壞事。
就像沈江霖說的,他是河陽縣人,河陽縣里叫的上名號的人,他誰沒見過?誰不賣他三分顏面?
到時候將這些人都攏到一起,互相吹著捧著知縣大人,到時候江幫主提起生意上的事情,你也說要投一股,我也說要投一股,就不怕知縣大人不心動!
范從直甚至覺得這樣一來,比他一開始計劃的還要好,萬一后面出了任何事情,知縣大人更加怪不到他頭上去。
當即范從直就應了下來,立馬出去奔走張羅,三日后就安排好了時間和地點,沈江霖只需要人出面就行了。
河陽縣里沒有太多好酒樓,“桂香樓”已經屬于一家獨大了,沈江霖說要宴請河陽縣有頭有臉的商人和鄉紳,地方自然不能差了,便就安排在了“桂香樓”,甚至沈江霖還特意提點范從直,讓他那日將整個樓都包下來,二樓宴請賓客,底樓也請一請衙門里的諸位下屬同僚,一起樂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