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霖說這句話的時候,依舊是臉上帶著笑意的。
可就在這一瞬間,韓興手中的粗布帕子直接被拽緊,他臉上的殺氣一閃而過!
這是真正見過血的人才能散發出來的殺氣,陰鷙冰冷到了極點,韓興鷹鷲似的雙眼死死盯著沈江霖的脖頸。
這是文人的脖頸,皮膚白皙光滑,在朝霞的光芒下如同一段白玉,上面的青筋不像他這種武人一樣暴起,而是若涓涓細流、順滑淌過,只要他的大手用力一握,想來就能當場折斷!
而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時,郭寶成當先一步擋在沈江霖前面,一雙銅鈴大眼死死瞪著韓興,手已經握緊了腰間的佩刀刀柄之上,只要韓興膽敢有任何異動,郭寶成即刻就會拔刀,不會在意韓興五品官職的身份。
郭寶成掃視著整個小校武場內,只有他們三人,郭寶成相信,以他的武功,哪怕不能將韓興一擊斃命,也給沈江霖爭取了足夠的時間逃脫。
他絕不會讓韓興動沈江霖一根毫毛!
沈江霖將手輕輕放在郭寶成肌肉緊繃到極致的肩頭上,淡定道:“寶成,不用擔心,韓大人是講理的人,他怎么知道我沒有后招?或許我今日破了點油皮,明日這封信馬上就能到寧王手里呢?”
韓興的殺氣一下子就泄了。
他差點忘了,這個沈江霖是個徹頭徹尾的文人,還是個從成千上萬的科舉考生里面殺出來,最難纏的那一個!
這樣的人,心眼都有百八十個,敢在他面前透露這樣的消息,后招豈止就一個?
沈江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點,勸郭寶成道:“來來來,寶成你在旁邊休息一會兒,我和韓大人有點小事情要談一談。”
見韓興殺氣已泄,郭寶成從善如流,往后倒退了十步,在一個比較安全的距離處站定,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韓興。
韓興的臉色是極差的:“你是如何發現的?”
這一句話,瞬間就證實了沈江霖的猜測,沈江霖將心放了回去。
如何發現的?沈江霖什么都沒發現,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而已,很幸運,他猜對了。
“當時你我在寧王府有過一面之緣,以寧王對韓大人你的熟稔程度,想來你和寧王關系匪淺,而寧王又是自來以太子馬首是瞻。”
“不才再下得知了消息,元大人與鄭皇貴妃是同胞兄妹,而三皇子又是鄭皇貴妃所出。元大人自從我們到了揚州府的地界后,對馮大人以及我等屬官,“客氣”非常,唯獨漏了韓大人,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唯有想到,或許韓大人早在京城的時候就被元大人內定了吧。”
沈江霖寥寥數語,講的很簡單,好像和說今天吃什么菜穿什么衣服似的正常,但是聽在韓興耳朵里,那是匪夷所思,他不知道,這世上怎么會有人,心細如發到這個地步,也想不到他們暗中的一些勾當,在沈江霖眼里,根本就像明擺著一樣。
沈江霖是從信息大baozha的時代穿越而來,在現代這個世界,娛樂媒體空前繁榮,人人都是大偵探,網友們通過一星半點的照片、視頻的關聯之處都能找到真相,更別說有那么多的影視劇,將權謀斗爭演繹了無數遍,沈江霖雖然也花了一點力氣去推演,并且找到了最靠譜的那個答案,但是如果剛剛韓興咬死了不松口,其實沈江霖一點證據都沒有。
可偏偏韓興不知道沈江霖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一下子就被唬住吐露了真言,繼而被沈江霖給拿捏住了。
畢竟在韓興以前看來,太子之位固若金湯,三皇子又是個病懨懨的身子,哪怕他母親鄭皇貴妃如今可以算得上寵冠后宮,可是太子已經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了,所有人都默認,大周朝的江山,除了太子可以繼承,其他皇子都不可能去沾邊。
太子是嫡是長,二皇子寧王是個草包魯莽性子,三皇子端王身子骨不好,四皇子只知道吟詩作賦,五皇子、六皇子還小,都未成年,更沒有一戰之力了。
若是沒有刻意往里頭深想,誰會想到三皇子或許有奪嫡的想法呢?
韓興張口結舌,卻反駁不得,他估計元朗也萬萬沒想到,刻意的避嫌最后成了沈江霖突破的關鍵點,從這個疑點著手,竟讓沈江霖直接猜到了真相!
因為在沈江霖看來,元朗這樣的人是不會放過他們之中任意一個人的,若是沒有想方設法去腐蝕韓興,應該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韓興本來就是元朗的人。
韓興能被選護送馮會龍入揚州府,或許就是元朗內定的人物,如此一來,方能說得通。
韓興表情莫名復雜,沈江霖卻仰天長嘆了一聲,對著韓興搖頭道:“韓大人,你糊涂啊!你這樣做,會害死你全家人的你知不知道?”
韓興擰眉,他知道他這樣做有風險,但是根本沒有沈江霖說的那么嚴重:“沈經歷要我帶你去見唐云翼,現在是準備來威嚇我嗎?你剛剛的猜測確實很精彩,但是這都是你的猜測罷了,你有任何證據嗎?莫說去信給了寧王,便是你去信給了太子,我就是不認,你看太子是信我還是信你?是信他的親弟弟三皇子,還是信你這個沒有任何交集的低階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