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在!”王安立即跪倒在地,聽候永嘉帝之令。
“宣禁軍頭領祝復山、錦衣衛指揮使周忠武即刻進宮!”
王安嚇得差點渾身打顫,他還以為永嘉帝馬上就要將他發落,沒想到是要宣祝復山和周忠武進宮,但饒是如此,王安也知道,今夜這紫禁城里誰也別想睡好了。
祝復山和周忠武都是兩尊大佛,值此深夜進宮,哪怕是根本不清楚到底發生什么的人,也都知道絕對是出大事了。
王安一出了“養心殿”的大門,腿就不自覺地軟了一下,若不是他身邊的小太監扶了他一把,可能直接都要摔倒在地了。
王安帶著人匆匆往宮外的方向而去,走出了一段距離,王安正好碰上了鄭皇貴妃身邊的人提著食盒往“養心殿”的方向而去,雙方人馬正面相會,打頭的一個大宮女朝著王安使了個眼色,顯然是想和王安借一步說話,但是王安此刻哪里還敢和“儲秀宮”的人扯上一點關系?
王安連個眼神都欠奉,帶著人風風火火地就走開了,讓那大宮女不禁氣結。
王安根本不在意那大宮女臉上難看到底的神色,以往是看在皇帝寵幸鄭皇貴妃的份上,自己才和“儲秀宮”的人走的如此近,而現在眼看著“儲秀宮”那位要倒臺了,王安比誰都現實,往日情面是半分不會講了。
一夜之間,“儲秀宮”上上下下被禁軍嚴密監管起來,無詔不得進出,而宮外三皇子的端王府直接被圈禁起來,不管三皇子如何往上遞奏折,永嘉帝時一概不理。
當韓興帶著永嘉帝的手諭回到揚州府后,揚州府的城門終于打開了,需要押送回京的名單史無前例地長,兩淮的鹽官幾乎沒有一個能夠逃脫的了干系的,全部跟著囚車押送回京,揚州城的百姓看了好大一場熱鬧,當他們看到打頭的元朗身形落魄地站在囚車中時,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打死這個貪官!打死這個貪官!”
很快,群情激憤,站在街道兩邊看熱鬧的百姓們,紛紛用爛菜葉、爛雞蛋朝著元朗等人扔去,雖然這些不足以致命,但是被他們從來都是當作賤民的老百姓這樣羞辱,簡直是比直接殺了他們還難受。
元朗緊緊閉著眼,承受者一波又一波的爛菜葉攻擊,心里頭如今只剩下了無比的悔恨與懊惱。
這段時間的囚獄生涯幾乎摧毀了他的意志,元朗本以為自己是心智堅定之人,但是真正被嚴刑拷打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是有多怕疼、多怕被折磨,那通紅的烙鐵、那夾指頭的刑具,以前他看人用刑時候可以面不改色,可是等輪到自己的時候,才知道究竟是如何生不如死的滋味。
所有的一切,他全攬在了自己身上,此次入京,不過一死。
可人,有時候就是如此貪生怕死,元朗以為他走上了這條路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是事到臨頭,他才知道自己多想活。
只如今,不管多想活都活不成了,他之所為還沒畏罪自裁,只是因為想在面圣之時,祈求皇帝能夠放過他的家人。
謀逆一罪,株連九族,除了他的命,他們元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上至八旬老人,下到三歲小兒,若是帝王一怒,全部都要送命,如今他只能祈求將罪責全部攬在自身后,皇貴妃娘娘和三皇子可以想辦法救一救他的家人。
就這,也都成了不確定的奢望。
浩蕩的隊伍中,有一輛不顯眼的馬車跟在后面,里面坐著的正是被救出來的唐云翼。
唐云翼大病初愈,已經可以下床走動,只是因為毒素侵害了身體太久,想要恢復到原來的模樣,恐怕還要靜養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現在坐在馬車中,和沈江霖喝杯茶說說話還是有力氣的。
唐云翼接過沈江霖倒的茶,淺酌了一口,放下茶盞由衷嘆道:“江霖師弟,你是不是也沒想到,只是想來救我一個,結果拔出蘿卜帶出泥,竟然涉及如此之廣?”
沈江霖點了點頭承認:“不瞞師兄,當時我接到師父的來信后,只是想著以我微薄之力,將師兄安然無恙地救出來便是,貪腐之人如過江之鯽,連朝廷都抓不過來,我一個小小六品官員,哪里管的過來?”
唐云翼笑了,他身子還極瘦弱,笑的時候臉頰凹陷,仿佛只有一層皮繃在骨頭上,但是并不妨礙他笑聲爽朗,眸中帶光。
他這個師弟,謙虛的很。
若他都是“微薄之力”,若他都“管不過來”,這掀起兩淮滔天巨浪、先斬后奏抓捕元朗、發現元朗除了在貪污受賄之外,居然還有謀逆之事的人,又是誰?
他將自己折騰了半死,都辦不了的人,沈江霖合縱連橫,將揚州知府、巡鹽御史、錦衣衛千戶、揚州的指揮僉事,甚至是那些鹽商、百姓,都籠絡到了一起,將元朗一黨絞殺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