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們全家美美地吃了一頓燉野兔,把馬奶奶心疼得直嘬牙花子。
「造孽啊,這簡直是在吃銀子。」
秋妹嘴饞,她一邊啃兔頭一邊出言反駁:「馬奶奶,這兩只兔子也就能賣幾十文錢。」
「幾十文不是錢啊?嘖嘖,哎!」
不知從何時起,馬奶奶竟比我奶還摳門了。
驟然多了三張嘴,有兩張還是需要營養的小孩子,全家的壓力都很大。
于是冬閑時,我爹便不停地上山砍柴打獵,運氣好時倒也能獵只野雞野兔野狍子啥的。
我娘則接了個給鎮上的富戶浣洗衣服的活兒,每件衣裳收三文錢,冬日的井水很涼,她的手每日凍得跟紅蘿卜似的。
我奶也沒閑著,她沒日沒夜地改衣裳、納鞋底,沒辦法,家里有五個孩子呢,總不能穿露身子的衣服吧。
作為家里長女,見大人們都忙著,我便帶著孩子們去山上撿松子賣,有錢人家的都愛吃這個。撿完松子,我們便在炕頭上孵小雞,這樣明年春天,就可以有很多很多的雞蛋吃了。
全家都很忙,唯有馬奶奶無事做。
這可把她急壞了。
「老姐姐,我快成吃閑飯的了,不成,你今日非得給我找點事不可!」
馬奶奶穿著大棉襖,坐在炕頭上,對我奶極其不滿地抱怨道。
我奶抬起酸痛的脖子,遲疑半天才試探著開口:「要不,你去村里轉轉,問問誰家想賣地?春妹他爹說明年想多種點地。」
「行!這事兒交給我了!」
馬奶奶插著袖子轉身就走,說來也奇怪,她的身子一向弱得很,如今吃糠咽菜的,倒很是健步如飛。
真別說,馬奶奶大半輩子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但因著性情直爽又豁達,在桃水村還挺吃得開。
沒過幾天,她便跟我奶說,村里有三戶人家想賣地,總共有十二畝,三兩銀子一畝,到里正那里訂個契約就行。
我奶吃驚地張大了嘴:「十二畝?那就是三十六兩銀子。咱家——咱家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