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在忙,到跟前了說抽不開身,幸好你來,陪爸爸說說話?!泵衔纳菏执钤诶钋飵Z肩頭,輕按一下,“喝咖啡嗎,我去沖。”
李秋嶼扭頭:“別忙,我喝茶就行?!?/p>
如此客廳,坐一個孟淥波太曠,他老了,指揮不動多少人了,但一個電話還是能叫來李秋嶼。
“文珊打電話叫你,我們等很久也不見你過來,這么忙?”孟淥波聲音倒不怎么老。
李秋嶼說道:“有點急事耽誤了?!?/p>
孟淥波說:“錢是掙不完的,該吃飯要吃飯,來,嘗嘗這個茶?!彼@個人,喜歡名茶、名煙、名酒……孟淥波喝茶喜釅,又是功夫茶,李秋嶼喝不慣,肺腑都要被嗆破。
可孟淥波那雙眼,顯然是等著的。
李秋嶼說:“好茶?!?/p>
孟淥波便說:“這是真正的雨前龍井,他媽的,市面上有多少是唬人的?!?/p>
李秋嶼懷疑他罵人的時候,可能想拔槍。
孟淥波又介紹起自己的一套新紫砂茶具,李秋嶼聽著,偶爾點評兩句。大約前奏過長,孟淥波想起什么,吩咐孟文珊,“上回小劉送的秋月梨吃著還算清甜,你給拿一箱,讓秋嶼帶回去?!?/p>
李秋嶼坐著不動,沒有拒絕。
“怎么樣,最近工作還順心嗎?”孟淥波抽出煙,一丟,李秋嶼接住了,只是在手里把玩,見他要抽,便拿過茶幾上的打火機,給他點了。
“老樣子,還行?!?/p>
孟淥波吞云吐霧起來:“我上次見老許,夸你能干,我說你還年輕干出些成績不能驕傲,還是那句話,錢是掙不完的,要注意身體。”
李秋嶼心里鄙夷這些比煙灰還要輕浮的言語,他冷眼聽著,卻又不反感同孟淥波說話,他覺得他威嚴,仿佛不失慈愛,云霧繚繞的如同幻境,每每如此,反倒成真。
他進來也沒稱呼他什么,沒法稱呼,孟淥波卻顯得坦蕩,總是“秋嶼秋嶼”地叫,李秋嶼覺得煙味可親,他自己幾乎不抽煙的。
“文俊最近對投資連鎖酒店有點意思,等你有空,跟他談談,這里頭水有多深你畢竟算是趟出來了。”孟淥波這話鋒轉得急遽,但他說話溫吞,語氣是自然的。
孟文俊是老大,是生意人。八十年代下的海,確實發過財。老二孟文卿在銀行,老三嫁到南方,最小的女兒孟文珊在身邊做老師,這里頭,沒有一個繼承孟淥波走仕途的,孟淥波這杯茶,也早已涼透,對孟文俊的幫助聊勝于無。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李秋嶼說不清自己到底愿不愿意上這個當,孟淥波殷切的目光看過來,叫人瞧見,真當他們是一對父子。李秋嶼知道孟文俊是什么錢都想賺的,早些年,那錢的確賺得容易,也不怎么干凈。
李秋嶼非常清楚孟文俊是什么樣的人。
孟淥波說:“我老了,想做成點事,靠自己是不行了?!?/p>
李秋嶼回避他的眼睛,低頭飲茶:“我也只能給些建議,未必能幫什么忙。”
孟淥波的手搭上他肩頭:“好,好,這事你放心上,晚上留下來吃頓飯,好好聊聊?!?/p>
煙灰隔著外套掉落,好似都燙到了人,李秋嶼說道:“我晚上還有事,改天吧?!?/p>
孟淥波笑道:“女朋友?叫上她,家里人多熱鬧?!?/p>
李秋嶼說:“還有別的事,約好了的?!?/p>
孟淥波仿佛不大高興:“什么事比中秋團圓要緊?”
李秋嶼沒松口:“要緊,如果沒約就算了,我答應了得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