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靠鐘表,只靠大自然本身,能察覺出是深夜嗎?李秋嶼突然駐足,回頭去找自己家那扇窗戶,已經熄滅了,混在一樣面目的人家里難以辨別,他心里的亮光也隨著熄滅,好像再往前走,棄之不顧,那窗戶絕無可能再亮起來似的,李秋嶼被一種恐懼抓住,不是來自黑夜,又恰是來自黑夜。
他大約停頓了一會兒,調整下自己,繼續往前走,四周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非常清晰,鬼走路才沒有聲音,他怎么又想起了《鬼》呢?等他的意識再次回到現實中來,地下車庫到了,空無一人,若換常人,心里多少打怵,他也打個寒噤,卻不是為車庫。
他坐進車子,打著了火,汽車哄的一聲,像是驚醒了他,有一個念頭無比清晰閃現出來,仿佛一生的走向都在此剎那,他必須把握。
李秋嶼突然熄火,拔了鑰匙把車門一關,又走了出來。他走得很快,幾乎是跑著回來。
明月本都躺下了,聽到敲門聲,嚇得一個激靈,心臟都縮緊了。她膽子很大,不怕鬼,卻怕城里的人……外頭李秋嶼喊她名字,明月疑心聽錯,光腳跑過來,探頭探腦問,“是你嗎?”
“是我。”
明月開了玄關的燈,從貓眼那看了看,開門問:“你忘拿東西了嗎?”
李秋嶼把門帶上:“不是,不去了。”
“怎么不去了?”
“醫院有醫生,有護士,比我專業,我去了用處也不大。”他把手套摘下,看眼明月,“怎么沒穿鞋?”
“向蕊姐肯定想著你去,你不去,她會難受吧?”明月心里竟一陣竊喜,她覺得不道德,臉熱敷敷的。
李秋嶼笑微微說:“沒事,我會跟她解釋。”
“不去真的行嗎?”明月遲疑問,李秋嶼摸摸她臉蛋,他手心很熱,陽氣特別足,好像從來不會冷似的,“睡覺吧,明天送你去學校。”
“不去看向蕊姐姐嗎?”
“送完你再去,不著急。”
還是要去的,明月心里又涌起強烈的孤獨來,她只擁有他一個夜晚。
李秋嶼是怎么跟向蕊解釋的,她不清楚,只曉得開學大約整整一個月,她都沒再過李秋嶼,那會兒,學生們羽絨服都脫掉了,初春神出鬼沒。
向蕊是急性腸胃炎,請了一周的假,李秋嶼在她最難受的一夜沒來,她想著,他再也不用來了。可他再出現,她即刻原諒他,倒沒說什么抱怨的話,李秋嶼看著如常,還是很體貼,整個人自自然然,沒有什么不一樣。
天氣倒反常,突然熱起來,催得公園里的花著急忙慌開了,蜂子也出來,周末踏青的人很多。向蕊養好了身體,精神也好,換上新買的春裝,身段婀娜,特別漂亮,走到哪兒都吸引人目光,她來酒店找李秋嶼,好些員工都認得她,跟她打招呼。
她想跟李秋嶼一塊兒去散散步,賞賞花,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李秋嶼在前臺查看今天的預抵、預離,對了下臨時賬務,大約12點出頭,才帶向蕊吃飯。
李秋嶼開了間房,叫人送餐,向蕊知道他的意思,一進房間,便脫下風衣,使喚李秋嶼掛衣服。
他這個人,這種時候總是很沒正形的,說些露骨的話,向蕊每每聽得渾身發麻,她抱著他親,李秋嶼避開說:“先吃飯吧。”向蕊嬌嗔著打他兩下,眼波流轉著,“我來那個了。”
李秋嶼沒有接話,看看她:“果汁是加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