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李秋嶼喜歡研究犯罪,尤其是些模棱兩可,難說是非,很復雜的案件。李秋嶼設計過一場辯論,主題是假設有個實驗場,完全沒有道德和法律的約束,人類最基本的生存法則將會是什么。
設計者沒有參與發言,只是看著同窗唇舌激戰。善惡的爭論,無始無終,趙斯同意猶未盡聽完,問李秋嶼的觀點,他自然是沒有的,看起來百無聊賴,像一個人,隨便往被網住的獸群里丟了肉,猛獸們亂起來,爭奪,撕咬,而這個人已經走開了。他有種直覺,李秋嶼這人一定藏著某種壞心思,只是不露痕跡。
趙斯同覺得自己這次命中,他期待李秋嶼的反應,李秋嶼沒反應,他的面具跟臉不分彼此。
“你放心,我絕不會在小姑娘面前說你壞話,除非你允許,只要你吩咐,我對你言聽計從。”
李秋嶼輕輕拍拂他肩膀,像是提醒他,在子虛莊落了灰塵:“你是我的狗嗎?”他笑得有點輕浮,似真似假,趙斯同是不會生氣的,李秋嶼很久沒流露這樣的惡毒了,只會叫他興奮。
趙斯同抓住他手,眼睛閃亮:“師哥這么陰暗,小心被人聽到。”
李秋嶼笑著奪回手,又快又重。
“你想什么,做什么,都無所謂,但不要妨礙到我,我不喜歡被打擾。”
趙斯同道:“這么說,是真的了?”
李秋嶼似乎無所謂真假,他往車里走。
“你聽我說,如果你真的對小女孩感興趣,我可以幫你,我知道你不需要,你自己就能搞得定。但你如果想要源源不斷的,”他壓低聲音,突然不說了,李秋嶼笑道,“怎么,你是那種擔心隔墻有耳的人嗎?說啊,繼續說。”
趙斯同問道:“真有興趣聽我說?”
李秋嶼掏出車鑰匙:“到我車里來。”
趙斯同立馬跟他上了車,車里燈光幽暗,兩人都像鬼影一樣坐著,趙斯同繼續剛才的話:“你不會真打算在酒店呆著吧?”
“不行嗎?”
“當然不行,你是在蹉跎自己,浪費自己。”
“你跟我說個不蹉跎的。”
李秋嶼但凡表現出一點點興趣,趙斯同便倍受鼓舞,他要抓住他情緒的微弱苗頭,來之不易。
“跟我回上海,你有沒有注意到網上有那么一批人,意見領袖,經常可以影響輿論,這正是你的長處,那些人算個屁啊,跟你比起來,給你提鞋都不配。”
李秋嶼靠在駕駛座上,非常松垮,他懶洋洋的:“然后呢?”
趙斯同說:“你來當意見領袖,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大學的時候,你只要愿意動一動嘴,你的那幫同學就對你頂禮膜拜。我知道你不稀罕錢,不稀罕跟著我做生意,可以,但你可以發揮你的特長,去搞輿論,替某個集團說話,你明白的,無論什么時候,世界都離不開輿論。民眾其實就是幫蠢貨,”他頗為得意地說起過去,“知道我
明月披著shi漉漉的頭……
明月披著shi漉漉的頭發,趴沙發撅屁股寫卷子。李秋嶼不在,她就沒了管頭,小時候放學后她跟同學總愛隨便找地方趴著寫作業,說著玩著,作業就完成了。她做好卷子,到書房找書看,她把李秋嶼上次看的《佩德羅巴拉莫》取出來,有一頁折了小小的角,明月翻開,看到一段話:
“那時世間有個碩大的月亮,我看著你,看壞了眼睛。月光滲進你的臉龐,我一直看著這張臉,百看不厭……”
明月怔住,這段話看過,絕對沒有看過,她從沒翻開過《佩德羅巴拉莫》,這是一本外國小說。但為什么會覺得看過?她一下想起來,是李秋嶼,她剛來的中秋,看見月亮,再看李秋嶼,覺得眼睛要看壞了,怎么會有人寫她的事?寫她的感覺?明月反復品讀這一段,如癡如醉,她不用看全書,單單因為這一段就愛上了,多奇妙啊。她料想自己假使看完全書,見過所有句子,也最愛它。
她把書捂在xiong口,不知為何,情緒被引得這樣熾盛,她喃喃自語著:“蘇薩娜啊,蘇薩娜。”明月叫一種很癡纏很傷感的東西籠罩著,僅僅呼喚一個名字,她感到一種甜蜜的空虛,她想做點什么,卻像無頭蒼蠅,在書房里來回走動,“那時世間有個碩大的月亮,我看著你,看壞了眼睛。”她忍不住低頭親了親書,又親親它,再親親它,忘記她是要來找《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