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嶼回來后,把煙親自散下去,說了兩句客氣話。他問八斗楊金鳳的死因,八斗說:“她過罷年就不大有精神,我勸她做個檢查,我帶她去,她脾氣性格李先生也知道,拗得很。我只能隔三差五見著問問,她都說還中,這大晌午的不知道怎么賣豆腐去了,我疑心是累得騎不動車,掌不了方向,栽溝里去了,又是個大晌午,沒人發現,等人把她弄上來,血都淌完了。還是想掙兩個錢,以她的身體,說句實在話,已經不適合出力了,得擱家靜養,還有撐頭。”
李秋嶼一陣眩暈,他捏捏眉心:“死亡證明在哪兒開的?”
八斗道:“問了,說這是意外,醫院不給開,得派出所開。”
“子女呢?都沒聯系上嗎?”
“李昌盛是難,她兩個閨女是叫人報過喪了,沒見人來,正喪那天看來不來。娘家那邊走動也不多,她娘家哥、姐,都過世了,小輩都在外邊打工,有幾個遠房親戚正喪估計要來。”
“兩個女兒跟她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嗎?”
“李先生你不知道,鄉下有時候兩棵辣椒幾棒蜀黍,都能結仇,李萬年兩個閨女一個說當老的偏姐,一個說偏妹,都怨兩個老的,加上她們日子聽說也不大好過,積怨深了不好解,就跟爹娘斷親了。”
八斗是什么事都清楚的,李秋嶼心下悲涼,把錢給他,叫他不要節省,一定要操辦得體面些,不讓人笑話。八斗說,沒人笑話的,人都知道李萬年幾個子女不通性,但老兩口是很正派的人,尤其李萬年,生前是個熱心好說話的老漢。他死時,莊子里的人便都來幫忙,如今楊金鳳也去了,只留兩個小孫女,教人覺得可憐,更要來搭把手把事情給辦妥。
“還有件事,正喪摔盆扛幡本來是李昌盛的,他這能不能找著人,誰也不敢說。照規矩,這都得是孝子的事,但他要是不來,就得請侄子。”八斗有些猶豫,“我的意思是,其實明月也行,雖說輪到女子是迫不得已。”
李秋嶼不懂這些禮節。
“如果明月可以,還是讓明月來吧。”
這是八斗的傾向,但他得說動莊子里德高望重的主事人,李秋嶼發話了,事情便好辦,錢都是人李先生花的,剛發下去的煙,是硬中華,誰家白事舍得用這么好的煙?就沖這,也得事事問問人李先生的意見。八斗如同捧了圣旨,找主事的商量去了。
院子里特別熱鬧,人聲不住,偶爾傳來些說笑,這是在所難免的,都要死,人一死,只有最親的人才傷心欲絕,其他都是應個虛景兒。更何況,最親的人還未必怎么樣,人只是幫忙做事的,只要不在靈堂前嬉笑嘴臉,足夠了。
明月吐了,一會兒跑出去吐三回,最后實在沒什么可吐,開始干嘔。馮大娘給她熬了點菜粥,李秋嶼接過來喂她,她麻木地張嘴,菜粥香,馮大娘做飯好吃,她家里食材豐富、佐料齊全,弄出的飯比旁人家的可口。
明月嚼了幾下,忽然叫道:“奶奶,奶奶!”
她淌下
兩個姑姑又開始哭號……
兩個姑姑又開始哭號起來,伏在棺材上,馮大娘跟李秋嶼悄聲說:“還得指望她兩個哭喪,沒人哭不好看,李先生有事回頭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