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玥又嘗了幾口,便擱下了調羹,大宮女妙一無聲上前將碗撤下,“倒是個有心的。”趙玥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和傳聞里的樣子,不大一樣。”
謝蘊初聞言,神色微不可察地一動,幾乎是脫口而出,“殿下似乎也與傳聞不大相同。”
“哦?”趙玥眉梢輕輕一挑,竟低低笑出了聲,“傳聞如何?”
謝蘊初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都說殿下甚愛駙馬爺,不惜為他長留青州,遠離京畿繁華,可民女今日所見……”她的話音未落,廳內的空氣驟然凍結。
趙玥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瞳孔猛然一縮,那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直直釘在謝蘊初臉上。
謝蘊初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頭皮發麻,幾乎是本能地再次重重磕下頭去,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聲音發顫,“民女失言,罪該萬死,求殿下恕罪!”
一聲冰冷的嗤笑從上方傳來,趙玥并未立刻發作,只抬了抬手,動作輕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
大宮女妙一眼神一凜,目光凌厲掃過廳內,所有的侍從、宮女,包括謝蘊初帶來的青檀和樂梔,眾人頃刻間垂首斂目,悄無聲息地跟著妙一魚貫退出。
厚重的門扉合攏,廳內只剩下兩人,死寂得能聽到朱釵晃動的微響。
趙玥緩緩站起身,繡著金蓮的裙擺拖過地面,悄無聲息,她一步步走下主位,停在謝蘊初面前。
一只綴著明珠的繡鞋出現在謝蘊初視線里,趙玥抬起鞋尖,輕輕挑起了謝蘊初的下巴。
趙玥歪著頭,俯視著那張因驚懼而蒼白的臉,聲音輕柔得像羽毛拂過,卻字字帶著寒氣,“說說看,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謝蘊初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她強撐著,艱難地直起一點上半身,視線對上趙玥探究的冷眸,心底清明,聲音輕顫得不成樣子,“民女一進府,見府中陳設皆是華京時新樣式,院中所植牡丹、芍藥,亦是華京水土方宜的名品,方才殿下進來時,民女斗膽抬眼,瞧見殿下腰間所佩錦囊,上面繡的紋樣獨特。”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與民女入門時,廊下侍立的一位隨從衣袖上的暗紋別無二致。”
她喘了口氣,聲音更抖了,“下等侍衛如何敢與公主殿下用同等的紋樣?可見此人非同尋常,卻以侍衛裝扮掩飾,定是身份有所顧忌,華京盛傳殿下癡戀駙馬,可駙馬爺在青州多年,官職未升,仍是閑職,這實在不似殿下真心屬意之人該有的境遇。”她說完,再也支撐不住,深深低下頭去,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她在賭,賭靜萱公主和嘉陽公主不和。
此行來青州,許久都沒有遇到刺殺,這并不是趙棠的風格,路上或許沒追上,但來了青州仍不見動靜,可見趙棠選擇在青州派人,如果不出她所料,必定是知會了趙玥,如今也沒有看見趙玥動作,可見她們并非在一條戰線上,那她就可以利用這一點。
死寂在廳中彌漫,片刻,趙玥的裙擺開始移動,趙玥繞著跪伏在地的謝蘊初,慢悠悠地踱了一圈,裙擺帶起的微風拂過謝蘊初汗濕的鬢角,一聲極輕的笑聲,帶著一絲玩味,終于響起。
“心思倒是靈透得很。”趙玥停在她身后,聲音不高,卻清晰地鉆進謝蘊初耳中,“難怪,有人想要你的命。”
她轉到謝蘊初正面,站定,居高臨下,“既然知道怕死,還敢在本宮面前說破這些?嗯?”
謝蘊初猛地抬頭,眼中是豁出去的決絕,跪行幾步到趙玥腳前,“民女斗膽前來,正是想求殿下庇護!”
“求本宮庇護?”趙玥抬著下巴,眼神向下刺來。
謝蘊初仰著臉,毫不避諱地迎上那審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民女在華京已無活路,特來青州,便是想著唯有殿下您,或可照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