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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衣柜里的舊襯衫（第1頁）

p>深夜十一點半，我站在衣柜前發呆。林夏的呼吸聲從臥室傳來，均勻而綿長，像一艘靠岸的船終于停止了搖晃。我輕輕拉開衣柜門，木質軌道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p>p>那件襯衫依然掛在那里，深藍色條紋，領口微微泛黃。三年前買的，結婚第二個月，林夏說這顏色襯得我氣質沉穩。現在袖口磨出了細小的毛邊，第三顆紐扣不知何時不見了，露出里面縫補的線頭。p>p>我伸手撫平襯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皺，指尖觸到冰涼的布料。結婚時買的西裝還掛在旁邊，防塵罩上積了一層薄灰。記得那天在商場，林夏試了七件婚紗，最后選了件最簡單的白色緞面款，說省下的錢給你買西裝。現在那套西裝只在每年結婚紀念日穿一次，腋下已經有些松弛。p>p>衣柜最上層放著我們的結婚照相冊。我取下來，坐在床邊翻開。照片里的林夏穿著婚紗對我笑，眼睛里有星星。那時侯她的頭發比現在長，發梢微微卷曲，在陽光下泛著栗色的光澤。現在她的頭發剪短了，說是方便照顧孩子，可我們連孩子都沒有。p>p>相冊最后一頁夾著我們蜜月旅行的票據。沖繩的機票，居酒屋的收據，海灘邊的腳印明信片。當時我們在海邊許愿，說要在五十歲前環游世界。現在護照已經過期三年，夾在抽屜深處快要發霉。p>p>手機在褲袋里震動，是公司群消息：緊急項目，明早八點前交方案。我盯著屏幕上的時間：00:17。距離天亮還有不到七個小時，而我連明天穿什么都沒決定。p>p>最終我拿了那件舊襯衫。洗得發白的布料貼在身上，像一層褪色的皮膚。鏡子里的男人眼角有了細紋，鬢角也稀疏了些。結婚那天在更衣室，林夏幫我整理領結，手指冰涼：你看起來帥呆了。現在她總說我穿什么都行，反正回家就換睡衣。p>p>樓下傳來垃圾車收桶的聲音。我站在窗前往下看，看見林夏的電動車停在單元門口，車筐里放著個黑色塑料袋——大概是明天要帶的午餐。結婚后她再沒遲到過，哪怕前晚加班到凌晨，也會設三個鬧鐘確保準時起床。p>p>衣柜角落里有個鞋盒，里面裝著我們戀愛時的信物。褪色的電影票根，干枯的玫瑰花瓣，一張寫著永遠愛你的便利貼。我把鞋盒拿出來，灰塵在陽光下飛舞。最底下壓著張泛黃的照片：大學時的林夏在圖書館前對我笑，手里舉著我送她的廉價情侶杯。p>p>現在那個杯子早就碎了。記得那天她蹲在地上撿碎片，指尖被劃出血痕。我慌忙去翻醫藥箱，她卻笑著說沒事。后來每次看到那個杯子，她都會突然沉默，而我假裝沒注意到。p>p>手機又震動了，是林夏的消息：冰箱里有酸奶，記得喝。簡單七個字，沒有標點符號。我回復了個好，手指懸在屏幕上猶豫要不要再加個表情，最終什么也沒加。p>p>衣柜門半開著，那件舊襯衫像一面旗幟掛在衣架上。我突然想起結婚時租婚紗的老板說：衣服只是載l，重要的是穿它的人。當時覺得矯情，現在才明白其中深意。p>p>窗外開始下雨，雨滴打在空調外機上發出細碎的聲響。我站在衣柜前，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胸口輕輕震顫。是后悔嗎？還是終于醒悟的愧疚？說不清楚。就像這件穿了三年的襯衫，舒適得讓人忘記它的存在，直到某個深夜突然發現它早已千瘡百孔。p>p>最終我把襯衫重新掛好，輕輕關上衣柜門。木質軌道依然發出那聲熟悉的吱呀，像在嘲笑我的猶豫不決。回到床上時，林夏翻了個身，背對著我。我伸手抱住她溫熱的身l，聞到她發絲間熟悉的洗發水味道。p>p>也許明天，我會把那件襯衫扔掉。p>p>也許不會。p>p>但無論如何，我們還有彼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