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玠微微皺眉。
見他們二人都沒有要喝水的意思,山匪頭子彎下腰,剛要將水囊拿回去,卻見容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動作頓時一僵,面色訕訕地收回手,轉身走開。
入了夜,廟外夜色濃沉,冷風呼嘯。山匪們抵上了廟門,在廟里生起了火,一邊喝酒一邊吃著烤肉,還拿了兩串過來,給容玠和蘇妙漪。
蘇妙漪埋著頭,原本還是不想接的,可空空如也的肚子卻是發出了幾聲抗議。
“……”
她只能抬起頭,從容玠手里接過了烤串。
此刻她已沒了最初的惱恨,像是連肝火都懶得動了,一臉麻木地咬著那硬邦邦的吃食,想象那是被烤熟的容玠。
見她這幅模樣,容玠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
山匪們吃飽喝足,便各自睡去。
在一片酣睡聲里,蘇妙漪卻是睜大了眼,直勾勾地盯著破敗的廟頂發怔。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地坐直身,推了推身后閉眼小憩的容玠,聲音壓得極低,“……容玠。”
容玠睜開眼,卻沒作聲。
“你與鱔尾幫,是不是有些交情?”
蘇妙漪不敢吵醒睡著的山匪,于是又朝容玠的方向湊了湊,緊挨著他,自顧自地分析道,“我爹曾經因為你的那枚童子墜,從鱔尾幫手下逃過一劫,所以他們定是護著你的,你有沒有辦法能找到他們……”
容玠眸光微動,終于轉頭看向蘇妙漪,“我被捆成這樣,如何去找?”
蘇妙漪噎了噎,“罷了。這群人在哀岷山劫財,便是在太歲頭上動土。鱔尾幫定不會放過他們,說不定待會就得了風聲,自己找過來了……”
見容玠若有所思地望著她,蘇妙漪咬咬牙,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不是神童嗎天才嗎?腦子是拿來當擺設的?一點也不轉啊!”
忽地想起什么,蘇妙漪朝他攤開手,惡狠狠地,“還有,把我的妝刀還給我。”
容玠從袖中拿出那妝刀,放回蘇妙漪手里,忽地問道,“蘇妙漪,你很怕死嗎?”
“?”
蘇妙漪被容玠這驚人之語定住了,錯愕地抬眼,“不然呢?”
容玠眼眸微垂,靜靜地看她。
蘇妙漪一臉莫名,瞪圓了眼,“我當然怕死了。我還有那么多事要做,有那么多心愿未了,我要出書出小報,賺足夠多的銀子,我要把知微堂開到大江南北,我還要讓自己的名字登上當朝的商戶榜首位……這些只有我活著才能做到!”
容玠發出一聲短促的低笑,意味不明,“說來說去,還是為了榮華富貴。”
蘇妙漪被他這一聲嗤笑惹惱,不自覺提高了音量,“富與貴,人之所欲也。我堂堂正正地經商求財,怎么就低劣不堪,為人所不齒了?有了銀錢和地位,我,還有蘇積玉和蘇安安才能活得如意自在……”
不遠處的山匪在睡夢中發出嘖嘖囈聲,蘇妙漪驀地頓住話音。
待那人沒了動靜,她才冷笑一聲,繼續道,“也對。容府是鐘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你這種出身的人根本不會懂。”
“的確,你想要的容府都有。可是蘇妙漪……”
容玠半搭著眼簾看她,聲音輕飄飄的,“你當真覺得我活得自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