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沐城,水做的城。
河道密布,烏篷小船穿梭,木槳劃開碧水,蕩起圈圈漣漪。
兩岸黛瓦白墻的房舍擠擠挨挨,臨水的木窗支起,晾曬著衣物,也飄出飯菜香氣。
石拱橋下,滿載瓜果蔬菜的小船慢悠悠駛過,船娘清亮的叫賣聲與岸邊商鋪伙計的吆喝混在一處。
謝明璃一行人換了輕便小船,三只小船首尾相連,在狹窄的水巷里穿行了半個時辰,才在一處人聲鼎沸,店鋪鱗次櫛比的河岸市集靠岸登岸。
喧鬧撲面而來。
她沉默走著,目光掠過那些生機勃勃的臉孔。
陌生的熱鬧。
她心中低嘆,眼底深處一片荒蕪。
茶樓臨水而建,二樓雅座敞亮。
謝明璃、文石、褐鐵坐了一側,對面是李景渝、風衛和風依。
風衛行事利落,低聲與小二交代幾句,點的菜肴茶水,竟大致合了謝明璃的口味和李景渝的偏好。
鄰桌的閑談聲斷斷續續飄來。
“…榮湘城的守衛軍撤回去了。
”“可不是,聽說二殿下差點折在煊狗手里。
多虧天藍城西南軍半路截擊,才讓他撿回條命逃出硃皇城那鬼地方…”“西南軍肯幫忙?怪事。
”“硃國都沒了,西南軍身后杵著誰?沐國援軍主力,榮湘城高謙高城主。
那是二殿下親舅舅。
天藍城那姓婁的剛搶了地盤,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哪敢腹背受敵,八成是和高城主談妥了條件,各取所需…”“那二殿下人呢,怎么還沒有回涇安都城的消息?”“邪門兒,說是鉆回煊軍地盤救什么硃國公主去了。
嘖,一個亡國公主,晦氣,救她作甚?”“誰說不是,涇安都派了好幾撥人接應,毛都沒接著。
”“瞧瞧這碼頭,全是硃國逃來的,蘇沐河的船票都炒上天了。
能在邊沐城落腳的,以前在硃國哪個不是體面人?現在?呵,茍活罷了……”謝明璃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在溫熱的茶杯壁上劃過。
那些字眼,亡國、晦氣、茍活,像冰冷的針,扎進早已麻木的神經,沒有痛感,只有一片沉重的死寂。
“今后,有何打算?”李景渝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
謝明璃指尖一頓。
這一路行來,他從未問過她的將來。
此刻突然發問,她心頭微震,隨即涌上一種近乎諷刺的了然。
他救她,舊日情分或許有幾分,但更多的,怕是沐國沐王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