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太醫是地方醫署選上來的人才,兩年多前來的太醫院,今年年初剛升上六品。
但是,太醫院并沒有讓寧太醫代替張太醫來為懷雍請脈。
太醫院這邊連忙派人去找寧太醫想要問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寧太醫找不到人了。
再查他的履歷,也對不上,地方是有這么個人,可人好好在鄉下待著,從未上京啊。
醫掌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
差點出紕漏就罷了,出的偏偏還是皇上最看重的雍公子的紕漏,那是有八百個腦袋也不夠掉啊。
而這京里京外,上上下下一通調查,足足花了兩月時間。
到他查清真相,還未來得及去請罪,懷雍身上的情況早有劇變,皇上已無暇顧及他們,跟別說特地降下責罰。
……
把太醫送走時,懷雍覺得應該沒問題。
他最近身體挺好,睡夠也就舒服了,而且胃口也好起來了,吃得比以前要多,一天到晚覺得餓,眼見人都變胖了。他口味一直清淡,最近似乎更清淡了,丁點葷腥油膩都聞不得,甜味也要淡淡的。
他家掌灶的本就是御膳房來的老廚子,最是會伺候人,沒幾天就適應了他的新口味,一切按他喜歡的做。至于他有什么想吃的,家里沒有的話就去問杜公公,一般早上才問,下午內務府那邊拍馬便送來。
下午懷雍陪小太子在院子里騎了一會兒馬。
小太子騎馬騎得不夠過癮,又攛掇他說:“皇兄帶我去草場騎馬好不好?聽說在草場騎馬才過癮。院子四四方方這樣小,走幾步路就到頭了,跑馬都跑不起來……”
懷雍:“你才多大點,還敢去草場跑馬,太危險了。”
小太子:“可他們說皇兄你像我這么大的時候,已經可以自己騎馬在草場上玩了。”
懷雍:“我那也不是跑馬,充其量在馬上坐一會兒罷了。我和你一般年紀的時候比你要矮多了。你以后一定長得比我要高大,急什么?”
說著,他親昵地刮了一下小太子的鼻子,惹得孩子臉紅。
一轉眼,借宿在懷雍家的日子就要過完了。
最后一日,小太子格外依依不舍,窩在他懷里,遺憾地說:“皇兄,若是我天天都能來找你睡覺,或是你天天都來皇宮里陪我睡覺,那該有多好。有你陪我,我睡得特別好,都不會做噩夢。”
懷雍背不出來被父皇罵,夢見被先生和父皇罵了以后回去被母后罵。母后幾乎每日都要罰我,我哭也不行,病了都沒得休息,母后她怎么對我這樣?你說……你說母后她愛我嗎?”
懷雍臉色變了變:“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小太子縮縮脖子,撒謊道:“沒、沒人教我,是我自己想的。”
懷雍神色復雜,為他講了《戰國策》中左太師勸諫趙太后的故事,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父皇母后正是因為愛你,才對你這般嚴厲。”
又說:“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母親。后來,我被父皇收養,終于有了父親,但也依然沒有母親。你有一位這樣為你著想的母親,已經叫世上的很多人羨慕了。”
小太子似懂非懂地頷首,繼續問:“最后那一句,人主之子,骨肉之親,什么什么的是什么意思來著……?我沒大聽懂。”
懷雍再背一遍給他聽:“‘人主之子也,骨肉之親也,猶不能恃無功之尊,無勞之奉,而守金玉之重也,而況人臣乎’意思就是,趙太后的小兒子長安君,即便貴為國君的骨肉血親,尚且不能憑借功勛的尊高,和沒有勞績的俸祿,來守住金玉珍玩,更何況是做臣子的。”
小太子跟著默念一遍:“我大概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