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崎嶇的路面,發出單調而沉悶的“咯吱”聲,在這死寂的曠野里被無限放大,每一聲都像敲在人心坎上。
喬念與凝霜等人齊齊坐在馬車里,卻都一言不發。
車窗外,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遠處的山巒只剩下猙獰起伏的輪廓,如同蟄伏的巨獸,冷冷地窺視著這輛在天地間渺小孤行的馬車。
偶爾有夜梟凄厲的鳴叫劃破長空,或是不知名野獸的低嚎自極遠的林間傳來,每一次聲響都讓車內的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身體僵硬,側耳傾聽車外更深處的動靜,仿佛那黑暗中隨時會撲出噬人的兇物。
連平日里最細微的蟲鳴,此刻聽起來都像是某種不祥的密語。
馬車在無邊的夜色中疾馳,仿佛一艘在驚濤駭浪中顛簸的小舟,載著滿艙無處安放的忐忑,拼命逃離身后未知的深淵。
前路淹沒在濃重的黑暗里,方向難辨,只有那急促的顛簸和心跳,在死寂中擂鼓般宣告著內心的惶恐。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寂與不安中奔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后方官道上,終于由遠及近地傳來了急促而清晰、數量眾多的馬蹄聲!
緊接著,一簇跳躍的火光刺破了黑暗——是楚知熠帶人策馬追了上來!
喬念越過車窗看他,眸子亮亮的,“大哥!”
楚知熠微微頷首,沉聲道,“放心,都處理好了。”
他說的處理是什么意思,喬念自然明白。
心下不免微微一跳,卻還是點了點頭,露出了幾分笑來。
一旁,蕭衡看著這一幕,眼神不自覺晦暗了下去,心口洶涌著無數的情緒,卻都被他死死給壓了下去。
就在這時,影七忽然現身。
“谷主,剛接到的消息,我們必經之路上的臨川、洛水、安平三城,均已發現形跡可疑之人暗中盤查。”
聽到這話,眾人的心越發慌了。
就聽虎衛老五騎著馬湊了上來,沖著楚知熠問道,“大哥,接下去往哪兒走?”
這也算是他們一行人的習慣了。
遇到了麻煩事兒,不知該如何決策的時候,就問楚知熠。
“往北!避開所有官道,走鷹愁澗!”楚知熠的聲音低沉似鐵,每一個字都砸在冰冷的夜氣中。
“鷹愁澗?!”蕭何倒抽一口冷氣,他緊緊抱著懷中因驚嚇和顛簸而小臉慘白的哥舒云,眉頭擰成了死結,“那鬼地方是絕地!棧道朽爛得不成樣子,風一吹就晃,一步踏錯就是粉身碎骨!”
“正因為是絕地,才有一線生機!”走在隊伍最末的蕭衡冷冷接口,腰間長劍在鞘中發出低沉的嗡鳴,呼應著他緊繃的神經。
“追兵若想包抄合圍,鷹愁澗是繞不開的鬼門關!他們人多勢眾,在那羊腸鳥道上反倒成了累贅,束手束腳!我們人少,更靈活!”
“蕭衡所言極是!”楚知熠重重頷首,眼中閃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絕,“耿叔,凝霜和哥舒云交給你!老五你們去探路,清障!任何可疑的暗樁,格殺勿論!”
命令如冰冷的箭矢般迅速傳遞,這支殘存的隊伍瞬間化作融入夜色的幽靈,朝著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鷹愁澗亡命疾馳。
山路崎嶇陡峭,荊棘如鬼爪般撕扯著衣袍,每一步都踏在嶙峋的怪石和濕滑的腐葉上,深一腳淺一腳,全靠胸腔里那股灼燒的求生意志死死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