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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媽媽的擔憂。(第1頁)

    楚塵剛跨進家門,就被一股熟悉的香氣裹住了。灶房的窗欞敞著,蘇婉正站在灶臺前翻動鍋里的糖醋魚,油星濺在青布圍裙上,洇出點點淺黃。聽見腳步聲,她回頭看了一眼,原本帶著笑意的臉忽然沉了下來,手里的鍋鏟“當啷”一聲磕在鍋沿上。

    “去哪了?”蘇婉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她轉過身,圍裙上沾著的面粉蹭在袖口,鬢角的碎發被灶火烘得有些卷曲。楚塵注意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沒睡好。

    “在后山……”楚塵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知道瞞不過媽媽。蘇婉最懂他的眼神,撒謊時睫毛會抖得像被風吹的蝶翼。

    “后山?”蘇婉放下鍋鏟,用布巾擦了擦手,指尖還帶著糖醋汁的黏膩,“我去后山找過三次,王元寶說你一早就帶著白團往黑風谷去了。”她蹲下身,視線與楚塵齊平,掌心撫上他的臉頰,指尖有些涼,“塵兒,告訴媽媽,你是不是進黑風谷了?”

    楚塵看著媽媽眼底的紅血絲,忽然鼻子一酸。他從沒見過沈清禾這樣,連上次他摔斷腿時,她也只是笑著說“男孩子哪有不摔跤的”。他把臉埋進媽媽懷里,悶悶地“嗯”了一聲,把遇到三眼靈兔和道士的事說了,只是沒提石室和那些涌進腦子里的畫面——媽媽膽子小,他怕她擔心。

    蘇婉的身子僵了一下,抱著他的手臂忽然收緊,力道大得楚塵都覺得有點疼。灶房里的熱氣漸漸散了,糖醋魚的甜香里,好像摻進了點別的味道,澀澀的,像沒成熟的杏子。

    “那個道士……長什么樣?”蘇婉的聲音有點發顫,楚塵能感覺到她心跳得很快,像揣了只受驚的兔子。

    “穿灰布道袍,眼睛很亮,像餓狼盯著肉似的。”楚塵想起道士看三眼靈兔的眼神,還有看他時那又驚又怕的模樣,“他說我是什么……蘊靈之l?”

    “啪嗒。”蘇婉手里的布巾掉在地上,她卻像沒看見似的,只是盯著楚塵的眉心。那里的金印平時淡得幾乎看不見,此刻卻隱隱泛著微光,像粒埋在皮肉里的碎金。

    “媽媽?”楚塵拉了拉她的衣袖。

    蘇婉猛地回過神,慌忙撿起布巾,胡亂擦了擦手,臉上擠出個笑容:“沒事,媽媽就是……聽著新鮮。”她站起身往灶房外走,腳步卻有些踉蹌,“魚快糊了,媽媽去盛出來。”

    那天的晚飯吃得很安靜。楚云天幾次想開口說什么,都被蘇婉用眼神擋了回去。白團大概是白天受了驚,趴在楚塵腳邊,尾巴尖偶爾掃過他的腳踝,帶著點安撫的意思。沈清禾不停地給楚塵夾菜,碗里的糖醋魚堆得像座小山,自已卻沒動幾筷子。

    夜深了,楚塵躺在被窩里,聽見窗外傳來父母的說話聲。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樹影,像幅會動的畫。

    “……那道士的來歷查清楚了嗎?”是媽媽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擔憂。

    “派去的人回報,他是從青岐山那邊來的游方道士,據說懂些旁門左道。”楚云天的聲音頓了頓,“不過我總覺得不對勁,他看塵兒的眼神……不像是看普通孩子。”

    “蘊靈之l……”蘇婉輕輕重復著這四個字,聲音里的顫抖藏不住,“當年那位道長說過,塵兒的l質是福也是劫,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讓外人知道。”

    “我已經讓人盯著那道士了,他要是敢再靠近塵兒,我饒不了他。”楚云天的聲音沉了下來,“倒是你,今天臉色這么差,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窗外安靜了片刻,楚塵聽見媽媽低低的啜泣聲,像被雨水打濕的蝴蝶翅膀,輕輕撲在他的心上。

    “我總夢見那把火。”蘇婉的聲音帶著哭腔,“夢里塵兒就站在火里,我怎么喊他都不回頭……云天,我們把塵兒送走好不好?送到外婆家去,那里山清水秀,不會有人找到他的。”

    “胡鬧!”楚云天的聲音提高了些,又很快放軟,“清禾,我們答應過塵兒,要讓他在臨淵鎮安穩長大。再說外婆家那邊也未必安全,你忘了……當年就是從南邊傳來的消息。”

    又是一陣沉默,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楚塵悄悄掀起被角,看見窗紙上父母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媽媽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爸爸的手搭在她背上,輕輕拍著。

    他忽然想起白天在石室里看到的畫面——那個在火里揮手的小孩,笑得那么開心,一點都不怕燙。那是……他自已嗎?

    第二天一早,楚塵醒來時,發現媽媽坐在床邊看著他,眼下的青黑更深了,眼尾還有點紅。見他醒了,她連忙抹了把臉,笑著說:“醒啦?媽媽給你讓了蓮子羹,去去火氣。”

    蓮子羹是溫的,甜絲絲的,帶著股清苦的味道。楚塵舀了一勺遞到媽媽嘴邊:“媽媽也吃。”

    蘇婉張嘴含住,眼眶又紅了:“塵兒長大了,知道疼媽媽了。”她放下羹碗,從首飾盒里拿出個東西,“媽媽給你串了個平安繩,戴著別摘下來。”

    那是根五彩的繩子,上面墜著婉個小小的玉墜,雕成了狐貍的樣子,和白團有幾分像。玉墜摸起來溫溫的,貼在皮膚上很舒服。楚塵認得,這玉是媽媽的嫁妝,平時寶貝得很,從不離身。

    “謝謝媽媽。”他把平安繩戴在手腕上,玉墜垂在手心,像顆小小的太陽。

    蘇婉摸了摸他的頭,指尖劃過他的眉心,動作輕得像羽毛:“塵兒,以后不管誰跟你說什么,都不要信。遇到不認識的人,就趕緊跑,跑到爸爸或者媽媽身邊來,知道嗎?”

    “嗯!”楚塵用力點頭,他看見媽媽的眼睛里,有片他看不懂的云海,翻涌著,藏著好多好多的心事。

    那天下午,楚塵帶著白團在后院曬太陽,手里把玩著那個桃木牌。自從昨天從石室出來,桃木牌就變得暖暖的,上面的“鎮”字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他試著像在石室里那樣,去“聽”風的聲音——風掠過院墻時,真的像在說話,細細碎碎的,說東邊的菜園里,王嬸家的黃瓜結了果;說西邊的柳樹上,有窩小鳥剛出殼。

    白團忽然豎起耳朵,往院門外跑。楚塵跟出去,看見王元寶背著個布包,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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