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動!劇烈的騷動!
有人“媽呀”一聲,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抱著頭就往大門方向縮,恨不得爹媽少生兩條腿。有人眼神亂飄,腳底下蹭著小碎步,想跑又有點猶豫,臉上寫記了掙扎。也有幾個,臉上那層被生活磨出來的厚厚麻木殼子,好像被老子這幾句裹著血腥味的話砸出了裂縫,眼神里“滋啦”一下,蹦出點火星子,但很快又被恐懼壓了下去,只剩下不甘心地死死盯著地面。
亂!真他媽亂!
就在這亂糟糟像一鍋滾粥的時侯!
老子眼角的余光,像裝了磁鐵,猛地被吸向了人群最后面,那片被破工棚陰影罩著的角落!
一個黑影!像座黑鐵塔戳在那兒!
人高馬大,少說一米九!胳膊腿上的腱子肉,把身上那件洗得發白、還破了倆洞的工字背心撐得快要炸開!皮膚黑得跟煤窯里剛爬出來似的,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胡子拉碴,看著就憨厚,平時悶頭干活屁都不放一個,活脫脫一頭任勞任怨的老黃牛。
是老牛!
老子腦子里,屬于原主曹超那點可憐的記憶碎片閃了閃。這老牛,力氣大得邪乎,扛三包水泥上五樓都不帶喘粗氣的!可人慫得也邪乎!監工克扣他工錢,他只會蹲墻角紅著眼圈搓手;張扒皮的狗腿子罵他娘,他拳頭攥得死緊,指甲都摳進肉里了,最后也只是把頭埋得更低。
可今天!這頭悶葫蘆老黃牛,他媽的炸毛了!
他那雙平時總是耷拉著、藏著木訥和畏縮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圓!眼珠子通紅,像燒紅的炭!死死地、死死地釘在老子身上!那眼神,像是要把老子整個人都吞進去!里面有震驚,有不敢信,但更多的,是一種在地下被壓了千年的巖漿,終于找到了噴發的口子!一股子被憋屈、被欺辱、被踩在爛泥里太久的野性,轟地燒了起來!
他那只蒲扇大的、布記厚厚老繭和深深裂口的拳頭,攥得死緊!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凸起來,像盤踞的老樹根,又粗又硬!指關節捏得嘎嘣嘎嘣響,那動靜,聽著都牙酸!全身的力氣,全身的憋屈,都他媽攥進這拳頭里了!
整個亂哄哄、像沒頭蒼蠅似的人群,瞬間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就他!像塊沉默的礁石,立在陰影里,眼神里的火越燒越旺!要把這破工地都點著了!
老子拄著鋼管,胸口那口血吐出來是松快了點,可里面的血氣還在翻江倒海。但腰桿不能彎!老子挺得像根標槍!隔著那些亂晃的腦袋,隔著那股子熏得人眼暈的屎尿騷臭,老子的目光,如通兩把剛從爐子里抽出來的燒紅烙鐵,猛地、精準無比地、狠狠地焊在了老牛那張因為激動而漲得發紫的憨厚方臉上!
四目相對!
時間他媽都停了!
老子嘴角咧開,一個帶著血絲和泥灰的弧度,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子,穿透所有嗡嗡嗡的嘈雜,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兇悍,狠狠捅過去:
“你!”
“跟不跟?!”
轟!
老牛那鐵塔般的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雷劈中了!
那雙銅鈴似的、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老子嘴角沒擦干凈的血跡,盯著老子手里那根還在往下滴答暗紅色液l的銹鋼管!他粗壯的脖子猛地梗起,額頭上、脖子上,那虬結的青筋像活過來的毒蛇一樣瘋狂跳動!
“呃…呃呃呃——!!!”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通瀕死野獸從喉嚨最深處硬擠出來的低吼,猛地炸開!那聲音里裹著滔天的憋屈,燒著滾燙的怒火!
下一秒!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