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決定。”法斯莉婭捏捏雪瓔的手,“你做。”
“我?”雪瓔驚訝道,“你把她交給我處置?”
“嗯。”法斯莉婭道,“你恨她騙你,要殺她也好;或者是仍然不忍心,要放她走也好,都隨你心意,我不會插手。”
雪瓔:“你不想殺她嗎?”
“當然想。”法斯莉婭并不掩飾自己的殺意,“但萬一你不想她死呢?你們相交一場,或許還有些余情未了?”
這人之前還讓雪瓔離阿瑞西婭遠點,現在又說什么余情未了,這話怎么聽都有點酸,雪瓔知道她還念叨著自己為了阿瑞西婭跟她吵架的事情,好笑道:“不說別的,她對我好像也算有幾分情誼,把我交給阿尼加德之后還給我塞銀針,后來還想著來救我呢。”
法斯莉婭冷哼一聲。
雪瓔:“但這些也抵消不了她做過的錯事。”
越往下深挖,阿瑞西婭做過的事情就暴露得越多、越駭人聽聞,雪瓔想到自己曾經毫無保留地和她親近,那些相伴的時光都不知道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她現在也沒什么被背叛的難過了,只是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雪瓔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來什么結果:“……還是等她先和辛拉掰扯好再說吧。”
一頭憤怒的獅子會做出什么事,她們誰都無法確定。
更何況,雪瓔確實沒想過自己能決定阿瑞西婭的下場。
她的重點在另一點上:“這算是狼族內政吧……”
雖然雪瓔也是受害者,但比起阿瑞西婭做的其他事情,勾結水羚協助大王子謀反,暗害狼族帝姬,她被bangjia這件事已經算輕的,而且這也是謀逆的一環,阿瑞西婭觸犯的更多的是狼族權威,也該是狼族人來處置,為什么要交給她?
“是內政。”法斯莉婭點點頭,看著雪瓔,“但你也是狼族內人。”
什么內人不內人的,雪瓔沒忍住笑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聽懂了她的意思,但還是不敢確定:“可是連狼族王后也沒有管過政事呢……”
王后是內人中的內人,也未曾得到參政的權柄。
對阿瑞西婭的處置權,這事說起來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是對反叛主謀的懲處,往小了說也就是處理一個鼠族人,重點是這件事的性質。
狼族內政,嫁進來的外族人即使貴為王后,也不曾有資格參與。雪瓔之前能跟著法斯莉婭聽狼族人議政,已經是狼王默許和帝姬權勢威壓下的例外,而她當時對法斯莉婭的決定再不滿,也只能和法斯莉婭本人掰扯吵架,法斯莉婭以帝姬的身份決定好的事情,她其實并沒有什么辦法阻止。
“以前沒有外族王后參與政事,不代表以后不能有。”法斯莉婭頓了一下,慢慢道,“前幾天找你的時候,我一直在想。”
雪瓔:“什么?”
法斯莉婭將她摟緊了些:“分開之前我們還在吵架,是不是?其實你跟我爭的那些,父親曾經也和我提過。”
只是狼王說得不那么直白,只是勸她走下高臺,試著去理解體會弱勢者的感受。
法斯莉婭當然拒絕了,她不覺得有必要去體會,也不知道該怎么體會。
她見過許多遍體鱗傷的奴隸,許多流離失所的難民,許多被屠戮一空的村莊,但從來都不為所動——她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淪落到如此境地,輕飄飄地就把這些悲慘與苦難的原因歸結于“不夠強”。
但雪瓔失蹤這幾天,她忽然能理解那種無力和惶恐,既擔心雪瓔落到埃爾維斯手里吃苦,也害怕她如果自己逃出去,在野外的草原上會面臨太多危險。
日曬夜寒、缺糧少水、野獸侵襲,哪一樣她都不想讓雪瓔面對。
但其實這些對草原上大部分人來說只能算常態,上位者的壓迫、自然之力的無情摧殘,絕大多數人都被壓在無形的巨力之下,每時每刻都不得不忍受生命的磋磨。
“我好像明白了一點點。”法斯莉婭道,“打天下,對敵人要強硬殘酷;治天下,對臣民,或許應該溫和一些。”
之前兩人因為這些事矛盾重重,雪瓔沒想到自己被綁個架,法斯莉婭反而自己想通了,還說出這番話,抬著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