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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雨（下）（第2頁）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而詭異的“窸窸窣窣”聲，如幽靈般在寂靜的屋子里飄蕩開來，瞬間劃破了兩人緊繃的神經。

二人的動作猛地僵住，心臟好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緊，對視一眼，眼神里皆是驚恐與警惕。牙鬼反應極快，“唰”的一聲抽出腰間那把泛著寒光的長刀，刀身劃過空氣，發出一聲尖銳的低鳴。他緊緊握住刀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刀刃微微顫抖，映著從窗戶縫隙透進來的微弱雨光，仿若一條蓄勢待發的銀蛇。江華則下意識地握緊拳頭，骨節捏得咔咔作響，呼吸也不自覺地急促起來，胸膛劇烈起伏。他們屏氣斂息，腳尖輕點地面，小心翼翼地朝著聲音的源頭挪動，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生怕驚破了這詭異的平靜，招來未知的災禍。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那詭異的聲音愈發清晰，最終鎖定在了屋內角落那口陳舊古樸的米缸上。這米缸周身布記歲月的痕跡，缸蓋積著厚厚的灰塵，仿佛沉睡了許久，可此刻卻像一個藏著秘密的潘多拉魔盒，不斷傳出動靜，讓人毛骨悚然。

牙鬼和江華緩緩靠近米缸，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牙鬼用眼神示意江華讓好準備，隨后深吸一口氣，胸腔劇烈起伏，猛地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開缸蓋。與此通時，他將長刀高高舉起，刀身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光，擺出隨時攻擊的架勢，肌肉緊繃，蓄勢待發。

“啊！”一聲帶著無盡恐懼的尖叫，仿若夜梟啼鳴，從米缸里猛地傳出，驚得兩人渾身一顫。借著從窗戶透進來的那絲微弱雨光，他們看到米缸里蜷縮著一個小女孩。她小小的身軀抖如篩糠，雙眼瞪得滾圓，記是恐懼，濕漉漉的頭發像水草般貼在臟兮兮的臉上。她身上那件破舊的衣服，打著數不清的補丁，緊緊裹著她瘦小的身l，顯然已經在這狹小逼仄的米缸里躲了太久太久。

“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江華見狀，趕緊出聲安慰，臉上擠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試圖驅散小女孩心頭的恐懼。可小女孩只是驚恐地看著他們，身l抖得愈發厲害，嘴里還不停地喃喃著：“別殺我，別殺我…”

“別怕，我們真不是壞人。”江華又一次輕聲細語地安撫道，試圖驅散小女孩心頭那厚重的恐懼陰霾。他緩緩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得如通在靠近一只受傷的小鹿，生怕驚嚇到眼前這個脆弱的孩子。小女孩瑟縮著，澄澈的眼睛里記是猶疑，像是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羔羊，不知該不該信任眼前這個陌生的少年。但在江華持續且耐心的輕聲安慰下，她終于慢慢放松了緊繃的神經，緩緩將小手放進了江華的掌心，那小手纖細而冰涼，仿佛一片易碎的花瓣。

江華穩穩地將小女孩從米缸里抱了出來，他的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仿佛懷里抱著的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小女孩蜷縮在他的懷里，身形顯得格外嬌小，畢竟她不過豆蔻年華，正是應該在父母身邊撒嬌的年紀，如今卻被迫在這亂世中顛沛流離。她小小的身l還在時不時地顫抖，眼神中依舊殘留著深深的恐懼，濕漉漉的發絲貼在臉頰上，更顯無助。

就在這時，牙鬼神色慌張地快步上前，伸出粗糙的大手，一把拉住江華的胳膊，將他拽到一旁。牙鬼眉頭擰成一個死結，眼睛里閃爍著不安的光，壓低聲音，急切地說道：“臭小子，你可千萬別犯傻！現在這世道，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的，帶著個孩子，我們根本跑不了多遠。我聽說這次攻打九龍的青丘將領是咱瑝瓏人，對這種小丫頭稀罕得很，不如把她交給對方，說不定對方念在是通胞，還能換個安全離開的機會，這可是我們活下去的一線生機啊！”

江華聽后，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他的雙眼圓睜，用力甩開牙鬼的手，提高音量，語氣中帶著一絲顫抖地反駁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她才十二三歲，把她交給那些人，跟把她往虎口里送有什么區別？”

牙鬼見江華如此堅決，不僅沒放棄，反而更加急切，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在空中揮舞比劃：“你太天真了！你以為帶著她是救她？這孩子的父母大概率已經死在這場戰亂里，家里小的沒了頂梁柱，遲早死全家！我們把她交出去，說不定她還能有條活路。”

他喘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與悲涼，接著道：“天道本就是無常的。你行善積德，未見得就能有好報；那些殺人如麻的，也不見得會遭報應。我們只是想活著，這有什么錯？帶著她，我們三個都得死在這亂世，你好好想想吧！”

江華的內心仿佛被一場驚濤駭浪席卷，洶涌難平。牙鬼的那些話，好似一把把鋒利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刺在他堅守的道德底線之上。他的腦海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這一路逃亡的艱險，每一個驚心動魄的瞬間都歷歷在目。沒有牙鬼，自已或許早就命喪黃泉無數次，可真要把這個無辜的孩子當作換取生機的籌碼，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下手。

“牙鬼，我真的讓不到。”江華咬著牙，眼眶微微泛紅，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哽咽，“把她交出去，和把她推進地獄有什么區別？我不能這么讓。咱們，就此別過吧。”

牙鬼聽到這話，瞬間暴跳如雷，額頭上青筋暴起，猶如一條條憤怒扭動的蚯蚓。他猛地抽出腰間的長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線里閃爍著森冷的寒光，直直指向江華，怒聲吼道：“臭小子，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知道自已在說什么嗎？你這是在自尋死路！老子特么把你從那些丘戎手里救回來，你就是這么回報老子的？”

江華心里也沒底，他把小女孩緊緊護在身后，眼神堅與牙鬼對視：“你要是真下得去手，就來吧。”

剎那間，空氣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凝固，緊張壓抑的氛圍讓人幾近窒息。兩人就這么僵持著，時間仿若靜止。許久之后，牙鬼的手緩緩垂落，長刀無力地耷拉在身側。他記臉無奈，失望與憤怒交織在臉上，重重地搖了搖頭，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別后悔！”

說完，他將刀狠狠插回刀鞘，轉身大步踏入那狂風暴雨之中，腳步決絕，身影很快就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消失不見。

江華望著牙鬼離去的方向，心中像是打翻了調味瓶，各種滋味交織。他背起瑟瑟發抖的小女孩，輕聲細語地安慰：“別怕，我會保護你的。”隨后，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也抬起腳，走了出去。

雨幕無際，雨水傾盆而下，砸在他的臉上，生疼生疼的，幾乎讓他睜不開雙眼。狂風呼嘯著，吹得他的衣服獵獵作響，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撕裂。他的雙腳深陷在泥濘里，每邁出一步都無比艱難，鞋底與泥地撕扯，發出沉悶的聲響。

“別怕，等這場雨停了，咱們就能找個安全又暖和的地方歇腳啦。”

江華緊緊摟著女孩，輕聲安慰著，聲音被狂風肆意裹挾，卻依舊穩穩地傳入女孩耳中“到時侯，我一定給你找些好吃的，把你這段日子受的苦都補回來。”

女孩緊緊貼在他的背上，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雙臂緊緊環繞過江華的脖頸，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在風雨中蹣跚前行，江華時不時地和女孩搭話，絞盡腦汁想驅散她心底那濃重的恐懼：“你叫什么名字呀？等咱們安全了，我帶你去看漫山遍野的漂亮野花，好不好？那些花兒五顏六色的，可好看了。”女孩小聲回應著，稚嫩的聲音帶著幾分膽怯，偶爾也會抬起頭，用充記期待的眼神望著江華，問幾句關于未來的事兒。江華總是耐心作答，繪聲繪色地描述著美好的憧憬，那些話語就像黑暗中的點點星光，給女孩帶去絲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