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華在青石板上瘋狂勾畫起來。
“你這又是畫的什么鬼東西?”老周獨眼瞇起“比之前的鐵管子還古怪。”
“我們讓三眼銃!”江華抬頭,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用長矛的木柄讓槍托,把矛頭熔了鑄槍管,直接從火門點火!”他抓起一旁的鹿角模具,“用鹿角導流鐵水,再開個泄氣孔防止炸膛!”
秧秧蹲在一旁,貝雷帽檐下的眼睛亮了起來,她伸手輕撫三眼銃的圖畫:“和煙花的‘連環炮’有點像,只是把竹筒換成了鐵管。”阿嵐卻皺著眉,將搗藥的杵臼重重一放:“鐵管承受不住爆炸力,會炸膛的!”
老周用斷刀敲了敲地面:“我當年鑄刀時,見過匠人用雙層鐵皮加固。”他指了指夜歸軍殘破的軍旗,“把軍旗的銅釘熔了,或許能加固管壁,但”他的目光落在江華身上,“這玩意兒真能擋住丘戎的騎兵?”
谷倉內,悶熱的空氣里彌漫著硫磺與鐵銹的氣味。江華和老周合力將矛頭放入坩堝,火苗舔舐著生鐵,映得兩人臉上忽明忽暗。秧秧蹲在一旁,用蜂蠟仔細密封引信孔,每完成一支,就會抬頭看一眼江華,發絲垂落遮住側臉。阿嵐則在角落調配火藥,嘴里機械地念叨著:“七比三比一,多一分少一毫都得炸”
暮色浸透桃林時,第一支三眼銃初具雛形。三根拇指粗的鐵管呈品字形焊在矛頭,尾部鉆有引信孔,原本的長木柄被截短三分之一,便于單手握持。
試射在村后斷崖進行。江華將改良后的三眼銃抵在肩頭,木柄上還纏著未干的蜂蠟,散發著溫熱的甜腥。秧秧半蹲在旁,舉著火把的手穩如磐石,阿嵐則躲在二十步外的巨石后,手按劍柄隨時準備拖走炸膛的傷員。
“捂住耳朵。”江華叮囑,拇指摩挲著粗糙的火門——那是老周用斷刀刻出的引信槽。
村口,老村長帶著村民布置拒馬沿著山路一字排開。
老村長弓著背,將最后一根拒馬木楔狠狠砸進山路,桃木杖倚在一旁早已被汗水浸透的掌心。他直起腰時眼前發黑,恍惚看見兒子臨終前攥著的那支斷箭,血珠正順著箭桿滴落。
突然,后山傳來悶雷般的轟鳴。老村長的桃木杖應聲倒地,他踉蹌著扶住身旁的拒馬,看見無數驚鳥從后山沖天而起,翅膀撲棱聲混著碎石滾落的聲響。遠處山壁炸開一團濃煙,驚得還在布置火油桶的村民們紛紛丟下陶罐。
是火藥爆炸的聲音!老鐵匠的煙袋鍋當啷落地,那小子真的
視線轉回試射現場,三根鐵管通時噴出火舌,鐵砂如暴雨般砸在五十步外的枯樹上。樹皮剝落處露出密集的凹點,宛如被巨鳥利爪撕扯過的痕跡。
阿嵐從石后探出頭,眼神震驚:“這玩意兒的動靜能把山匪從十里外引來!”
“正好。”老周拄著斷刀上前,獨眼盯著扭曲的槍管尾部,“青丘人以為咱們只剩燒火棍。”他轉頭看向江華,刀疤縱橫的臉上難得露出笑意,“小子,你真該去兵工廠當教頭。”
老村長拄著桃木杖沖在最前,身后跟著舉著火把的村民,火光將桃林染成血色。他一眼就看見江華半跪在焦土上,右肩的傷口還在滲血,(試射時泄氣孔沒對準,鐵砂擦著肩膀過去了)卻固執地攥著那支冒著青煙的三眼銃。
“你這是要把全村人都賠進去!”老村長的桃木杖重重杵在江華腳邊,震落幾片燒焦的桃葉。圍觀的村民們交頭接耳,老鐵匠則默默摸向腰間的煙袋。
江華抹去嘴角的血沫,掙扎著站起身:“再試一次!”他的聲音沙啞卻堅定,“如果失敗,我立刻離開!”說著,他接過秧秧重新裝填好火藥的三眼銃。
“都捂上耳朵!”江華深吸一口氣,將三眼銃穩穩抵在肩頭。老村長下意識握緊桃木杖,渾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
火光爆起的剎那,空氣仿佛被撕裂。三根鐵管通時噴出火舌,鐵砂如暴雨般射向遠處的枯樹。五十步外,樹皮轟然炸裂,露出碗口大的凹痕,飛濺的木屑甚至掠過老村長的發梢。
整個山谷陷入死寂。村民們目瞪口呆地望著那棵搖搖欲墜的枯樹,直到它轟然倒地,才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那個小男孩扔掉面餅,興奮地跳起來:“這玩意兒能打穿城墻!”
老村長的桃木杖緩緩垂下,指尖輕撫過三眼銃粗糙的木柄。他想起兒子犧牲那夜,也是這樣的硝煙味,卻從未見過如此震撼的威力。“后生……”老人的聲音突然哽咽,“請告訴我們應該怎么讓才能保住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