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扇緩慢合攏,約瑟夫按了頂樓;弧旌也當著他的面關了錄音器。
其實他打開的是鏡像軟件,根本就是個假的。
查白雁根本就不在他的職責范圍之內,地塔的通訊終端都是聯網監控的,如果真的錄音,文件第一時間就會發送到莫林的信息控制中心去。幸虧向導塔的外圍哨兵膽小怕事,倒便宜了他。
電梯顯示屏的數字緩緩往上跳,兩人在密閉的小空間說話稍微放心了些。
“你倒是有眼力,就是平臺不太好,”弧旌學著劉長州的樣子給他畫大餅,“嘴巴嚴點,以后回總部發展。”
約瑟夫大喜,以為自己終于遇到了貴人,搓著手就把小泉賣了個干凈。
“小泉老師嚴令事情不準外傳,我在外頭當著兄弟們不敢說啊。”
“小心點是應該的,夜審是怎么回事?”
約瑟夫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
“咱們對外說是夜審白雁,其實是特殊訓練。那些小向導每天晚上九點半下訓,十點開始小泉老師親自在負一層的隔離室里,”約瑟夫思索了一下措辭,“教導他,到差不多十二點半左右。”
弧旌盯著顯示屏,應道:“他有什么好教導的?教他怎么跑路?”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那個隔離室是戰時的審訊室,屏蔽裝置安得很全,只有一面單向玻璃朝向審訊室。何況小泉老師禁止我們隨意靠近,我們也沒地方打聽。”
“你們就這么信任小泉不會放走他?”弧旌不著痕跡地試探,“白雁就沒什么變化?”
“變化還是有的,老實了很多。信任不信任的……看他每次訓練結束之后那個樣子,他也跑不了。”
這么看來,小泉在向導塔是有手段也有權威的。白雁早已經是地塔的眾矢之的,約瑟夫這斷了的鼻子恐怕跟他也是不無關系。小泉的訓練究竟把他折磨成什么樣子,才能讓一眾哨兵心服口服?
“嗯,”弧旌像是突然走神了,停了很久才道,“那就好。”
約瑟夫看著樓層數跳過二十二,像是馬上要擺脫麻煩一般松了口氣。
“說真的,您去了也了解不到更多情況。樓頂的房間當時是個結合室,給哨兵做‘那種事情’的地方,所以沒有監控。可是就這樣小泉老師連值班都沒給他安排,不是我們擅離職守,他是真的用不著,您看了就知道。”
不知是不是幻覺,約瑟夫覺得面前這位老板似乎晃了一下。但弧旌僅僅是抱起手臂靠在了電梯轎廂上,像是被凍得突然打了個寒顫,陰沉著臉沒再說話。
電梯里落針可聞,約瑟夫剛剛因為自我炫耀而鼓噪的心突然懸了起來。他看著弧旌那張過分丑陋的臉,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說那些關于值班的事情。
剛剛在樓下他才提了自己是白雁的受害者,現在就賣了這么大一個漏洞出來,這不是戳人家逆鱗么!
約瑟夫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
電梯抵達二十四樓,約瑟夫不敢再在他面前礙眼,把鑰匙塞過去,對他鞠了一躬說自己先去一樓給老板準備熱水,就腳底抹油跑了。
電梯叮地合上了。
門口的路一片漆黑,像是通往某種巨獸的嘴巴深處,向前走一步就要融進這樣的黑暗里,什么亂七八糟的偽裝都可以扔掉,沉甸甸地把人壓成一粒塵埃。這一層是死寂,連垂死掙扎的咳嗽聲都沒有,腳步聲蕩開有種可怖的回音。安全出口的綠色燈光指向相反的方向,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潮shi的味道。他摸著墻壁前行,碰到了幾個老式的掀動開關。
應該是燈吧。
弧旌的身份也許有權力開燈,但祁連寧愿黑暗把他和球球保護得更深一點。
這里除了倉庫就只有一個房間,在最深處,一道鐵門隔開,鑰匙就在他的手里,和他的心跳一起顫動。
開鎖時沉重鐵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惡獸,發出一聲震怒的咆哮,祁連被耳朵發痛,然后才隱隱能聽到自己心跳之外的聲音。
風聲,應急燈的嗡嗡聲,夾雜著空響的急促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