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見也沒關系,我在這陪著你。”
祁連說:“天這么黑了,你困么?你之前睡覺都要我給你講故事,可是我是個笨蛋,只會說我fanqiang被抓罰跑馬拉松。你要不要聽故事?”
“我昨天洗臉的時候被自己嚇到了,我還以為洗臉盆里有水鬼。”
“你還記得貓貓嗎?貓貓被喂得像個小豬一樣,除了吃就是睡,跟我一點都不親。你是怎么喂的,它為什么那么喜歡你?”
“你沒有吃到涼面和小糍粑,”祁連說,“天冷了之后街上不會一直有人賣這種東西,我會學的,我給你做,還有烤紅薯,還有很多你沒吃過的東西。”
“人間不值得,但是好吃的值得,對吧。”
祁連的笑聲有些發抖。
“你也值得……只有我是個大混蛋,明明想把一切好東西都給你,卻給了你這么多麻煩。”
“游樂園的摩天輪檢修了,”祁連抹了一把臉,他不想讓蕭山雪聽出來什么不對,生硬地拐了個話題,“有人說在摩天輪最頂上接吻會得到幸福,感覺很像是謠傳,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很少信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
“……但是上次沒來得及,下次我會親你的。”
然后他聽見了極其微弱的一聲抽泣。
祁連頭腦一片空白,他看見了一只蒼白枯瘦的手從墻角的陰影里伸了出來,像是江水里瀕死的人抓向一截枯木,或者頭破血流的孩子乞求父母的憐愛。祁連牽住他,向他走過去,把他拉到懷里,吻了他的發頂。
蕭山雪冷得像塊冰。
就算祁連脫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他都無濟于事。他那么可憐,眼淚從瘦削的下巴淌下去,連xiong膛都打shi了,他從來沒有哭得這么狼狽,只能在祁連xiong口這一方小小的庇護所安安靜靜地肝腸寸斷。
他那么能扛,咬著牙關,閉著眼睛,在致命的脆弱里一聲不吭。
初次見面?
祁連躺在向導塔一樓的客房里翻來覆去。
蕭山雪身上的電擊灼傷新的壓著舊的,手腕和腳踝上拴著鐵鏈的環扣把皮膚磨壞了,整個人瘦得不成樣子,稍微碰一下就疼得哆嗦。祁連那會兒才意識到,蕭山雪可能不是不說話,而是根本說不出話。
他把自己貼身的保暖衣留給蕭山雪,勉強能在他的單衣下邊藏住,然后把人用被子卷起來,抱到避風的角落。蕭山雪終于舍得睜了一下眼,眼神茫然,像是有些難以置信地盯著他的臉。
祁連低下頭,親親他的臉頰:“我得走了。”
蕭山雪柔軟地望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挽留。
祁連幾乎是逃下樓的,他怕自己再慢一步就要失控,沖回去帶著球球逃跑。可下樓時雖然還不到一點,萊頓卻早已經開著他的小跑車離開了。
他沒碰上小泉,約瑟夫送他出去又帶他回來,說要不老板在塔里住一晚,明早再離開。
祁連嘆了口氣,點頭應允。
夜里的向導塔像一方巨大的墳墓,躺在里邊什么聲音都聽不見,偶爾有人從黑暗中來,又淹進黑暗中去。但祁連還沒休息多久就被尖利的哨聲吵醒了。他披衣起身,透過玻璃看見門口小向導掛著沙袋列隊跑圈。
茱莉亞沖在最前邊,鼻尖凍得紅紅的;大孩子后邊跟著一大幫年紀更小些的孩子,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速度明顯慢了不少。
室內操場小,看著他們兜圈子跑步直發暈。有不少哨兵穿著厚重的棉衣抱臂打瞌睡,而蕭山雪跟在隊伍最后推著幾個病秧子,眼睛還是紅紅的。
這群小孩空腹長跑十五公里,硬熬了一個多小時。跑完的領塊干面包就著冷牛奶坐地上吃;體質差的暈過去,被哨兵拖走灌糖水。
趁著哨兵各忙各的,祁連這才從房間里晃出來,借著巡視的名頭轉了一圈。那些小向導都是黑籠子里的幸存者,跟祁連也算共患難過,雖然沒人敢來搭話,但對他也沒什么敵意,任憑祁連在他們中間穿梭。
蕭山雪靠墻坐在操場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