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老伯。菲夢用當地方言說道,聲音里帶著家鄉的口音。
老人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巴納維的姑娘?他問道,得到肯定的點頭后,老人露出了缺牙的笑容,我侄子娶了你們村的姑娘,叫瑪麗亞?
瑪麗亞·桑托斯?菲夢驚訝地睜大眼睛,她是我表姐!
老人開心地拍了拍方向盤,開始用更親切的語氣交談。林宇雖然聽不懂他們的方言,但從菲夢放松的肩膀看出危機暫時解除了。他靠在車廂上,疲憊地閉上眼睛。馬蔣華在他懷里扭動了一下,小手抓住了他的拇指。
卡車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駛了整整一天。隨著海拔升高,空氣變得涼爽起來。菲夢望著窗外越來越熟悉的景色,眼睛里閃爍著淚光。五年了,自從去越南打工后,她就再沒回過家鄉。
那就是巴納維梯田,她指著遠處一片依山而建的綠色階梯,聲音里充記懷念,世界上最美的梯田。
林宇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夕陽為層層疊疊的水田鍍上金邊,宛如巨人的階梯通向云端。在這片寧靜祥和的景色面前,越南的血腥屠殺仿佛成了另一個世界的噩夢。
卡車在一個岔路口停下,老人指了指一條泥濘的小路:從這里走兩公里就是村子。愿主保佑你們。
菲夢感激地擁抱了老人,林宇則悄悄將幾張鈔票塞進駕駛座的縫隙里。他們沿著小路前行,兩旁是茂密的熱帶植物,不知名的鳥兒在樹冠間鳴叫。馬蔣華對這一切充記好奇,咿咿呀呀地伸手去抓飛舞的蝴蝶。
當巴納維村的茅草屋頂出現在視野中時,菲夢突然停下腳步。林宇,她咬著嘴唇,在這里,我們得我是說
我明白,林宇平靜地說,我是你丈夫,從馬尼拉來的華裔建筑工人。戰爭讓我們失去了家,所以帶著孩子來投奔你父母。
菲夢的臉頰泛起紅暈,但點了點頭。這個謊言既能解釋他們的關系,又能為馬蔣華提供掩護。她深吸一口氣,牽起林宇的手向村子走去。
菲夢的父母早已去世,但她家的老屋還由堂兄一家照看著。當菲夢出現在門前時,她的堂嫂羅莎驚得打翻了手中的洗衣盆。
菲夢?!圣母瑪利亞啊,我們都以為你死了!羅莎沖過來緊緊抱住她,眼淚打濕了她的肩膀。當她看到菲夢身后的林宇和嬰兒時,眼睛瞪得更大了。
這是林宇,我的丈夫,菲夢的聲音有些發抖,還有我們的孩子,馬馬科斯。她差點說漏嘴,幸好及時想起了準備好的假名。
羅莎熱情地擁抱了林宇,又小心翼翼地接過馬蔣華。多漂亮的孩子!眼睛像你,菲夢,但下巴跟他爸爸一模一樣。她的話讓菲夢和林宇不約而通地紅了臉。
老屋雖然簡陋但很干凈,羅莎堅持讓他們住下來。那天晚上,村里幾乎所有人都來看望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和她的小家庭。林宇沉默地站在一旁,看著菲夢用流利的方言與鄉親們交談,臉上洋溢著久違的笑容。她編造的故事天衣無縫——他們在馬尼拉相識相愛,因為貧民窟大火失去了一切,只能回到家鄉重新開始。
夜深人靜時,菲夢在屋后的水井邊找到了正在沖涼的林宇。月光下,男人精瘦的身軀上那些傷疤格外顯眼——有的是刀傷,有的是槍傷,還有幾處像是烙鐵留下的痕跡。菲夢突然意識到,她對這位丈夫的過去幾乎一無所知。
水很涼快,林宇察覺到她的目光,迅速套上襯衫,孩子睡了?
菲夢點點頭,遞給他一條干凈的毛巾。羅莎說村東頭有塊荒地,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開墾出來種水稻。她頓了頓,當然,如果你有別的打算
種地很好,林宇打斷她,聲音異常堅定,我會保護好你們,直到直到馬蔣華長大成人。
他們的目光在月光下交匯,某種無需言明的承諾在空氣中凝結。菲夢突然感到一陣心悸,急忙轉身走向屋子。晚安,林宇。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日子像梯田里的水一樣平靜地流淌。林宇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田里干活。起初,他對農活一竅不通,但憑借驚人的毅力和學習能力,很快掌握了所有技巧。菲夢則負責照顧馬蔣華和家務,閑暇時教村里的孩子們讀書寫字。
一個月后的某個傍晚,菲夢發現林宇蹲在屋后的空地上,專注地擺弄著什么。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個精巧的木制搖籃,上面雕刻著繁復的花紋和小動物。
你讓的?菲夢驚訝地撫摸著光滑的木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