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許面色還有些孱弱,卻輕輕勾起唇角,笑意俏皮。
“還不是男朋友呢,”他說,表情讓人猜不透他是不是認真的,“他還欠我一個遲到六年的……”
話音未落,聞序已走進病房:“辦好出院手續了卿卿。你們在聊什么?”
小護士不解地眨眨眼睛。瞿清許看著alpha走過來握住他的輪椅把手,垂下眼簾,笑意未退。
“沒什么,”他輕聲道,“走吧,阿序。”
天高云淡,冬日太陽將暖光播撒在萬頃大地,照亮了首都的每個角落,也照亮了城市邊緣的一直墓園。
一排排墓碑安靜地陳列于地上,冰冷的石碑被陽光一曬,似乎也多了些久違的溫度。
一高一低兩個身影停步于兩座挨著的石碑前,久久駐足。
聞序將輪椅轉過九十度,正對著并列的墓碑,而后松開手,上前半步,同樣站在瞿清許身側,與他并肩。
他低頭凝望墓碑上篆刻的字眼。
“這是我為叔叔阿姨立的碑。”聞序沉聲道,“六年了,處長也好,叔叔在國安的老同事也好,大家都想過這么做,可全都無能為力……如今這兩座墓碑,就當做稍稍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瞿清許坐在輪椅中沒說話,一陣風吹過,吹起他臉側豎著的衣領,以及烏黑的鬢發。
一根嶄新的黧黑發簪橫插在青年腦后柔長的發絲中,隨著主人的動作在陽光下折射出某種金屬般的光澤。瞿清許稍微收了收下巴,眼波流動,似乎有話要說,嗓子卻堵住了般什么都說不出口。
聞序終于側目看向他:“卿卿,和叔叔阿姨說說話吧,我到外面去,給你一點空間……”
“阿序你留下。”
聞序一怔。瞿清許沒有看他,稍顯蒼白地咧了咧嘴,像是告訴他自己沒事,又像是在乖巧懂事的小孩子笑給父母看。
瞿清許把手伸進大衣口袋,拿出一張鄭重折好的紙,聞序會意,接過來,用一塊石頭壓在那兩座碑前的空地上。
“剛出院,來得匆忙,什么都沒給爸爸媽媽帶。”瞿清許凄婉一笑,盡力讓自己語調顯得快活,“爸,媽,好久不見。六年了,當初迫害我們一家三口的罪人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原本我不怕死也不怕去坐牢,可是我碰上了爸爸的一位故人。”
瞿清許自顧自地笑笑:“他幫我擋下了所有的處分,對外宣布將‘方鑒云’開除出最高檢,可私下又給了我一封國安的推薦信,讓我繼承爸爸的遺志。從今往后我再也不是別人,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陽光下……”
“回到聯邦后這一路上都是阿序在陪著我——就是你們認識的那個阿序。”瞿清許輕快地聳聳肩,“阿序從來沒有放棄過我,所以我也不想放棄我的人生……”
他還想說什么,可聞序忽然把手輕輕搭上瞿清許的半邊肩膀,握了握他那清瘦的肩胛骨。
青年看著那兩座沉默的墓碑,表情卻和六年前那個第一次邁進瞿家大門時稚嫩的少年人一樣,羞澀又執著,仿佛對著的不是死氣沉沉的石碑,而是兩個正面帶微笑,鼓勵地望著他的長輩。
“叔叔,阿姨,我是聞序。”
他一字一句說道,“有句話遲來了整整六年,我一直沒機會說……請你們二老放心。把卿卿交給我,我會對他好一輩子,今生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會分外珍重。”
瞿清許呼吸逐漸沉重,從聞序的手掌觸碰到他肩頭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眼前便已不爭氣地漾起水汽來。聞序的手慢慢下滑,握住瞿清許抓緊了輪椅扶手的手,將他的手指輕輕掰開,與他十指交疊。
墓園里一片安靜。死亡是這座永眠之地不變的氣息,可唯有這一時這一刻,他們的雙手緊緊相握,卻好像有種煥然一新的力量從指尖連接處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