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乍到,總不好叫人平白欺負。
她心念一轉,面上露出天真無辜的笑容:“浣娘們是累極了,出了差錯。
”話鋒又輕輕一轉,她學著老宮娥方才的語氣。
“方才也聽管事說了,織染院不許閑雜人等停留。
姑娘你……難道也是織染院的人?”“趙姑娘從小到大就沒有被罰跪祠堂睡倒的時候嗎?難道會有人說刻薄女子最匹配跪祠堂的活計嗎?”謝明璃的話說得刻薄,又藏著陰陽怪氣和貶損,可偏她眼中含著真摯。
趙明襄被她的話噎得一滯,手指直直指向梅染,聲音拔高。
“你、你少在這里胡攪蠻纏,她出錯,與我何干?你平白扯上我做什么。
”“是啊。
”謝明璃臉上的笑容驀地加深,話音也慢悠悠的,“和你有什么關系呢?”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一種氣死人不償命的輕快。
她眉梢生動一挑,甚至還有閑心朝身后緊張的梅染眨了下眼。
隨即,她施施然轉身,就要抬步離去。
梅染看著她的背影,心頭翻涌。
她記憶里的三公主,驕縱是有的,卻只在父母兄長面前流露,帶著撒嬌賣乖的可愛,何曾有過這般帶著點無賴氣的鋒芒。
與眼前這位趙家姑娘的跋扈相比,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站住。
”趙明襄被那輕蔑的眼神徹底激怒,臉上精心維持的矜持瞬間碎裂。
她幾步搶上前,攔在謝明璃面前。
“謝明璃,你搞清楚,這里不是硃國皇宮,你一個寄人籬下的流亡之人,也配在這織染院里對我指手畫腳?”眼尾余光微掃,謝明璃敏銳地捕捉到了織染院連接萬春亭的那道月洞門處,隱約閃現的儀仗一角。
她微微垂下頭,聲音陡然軟了八度,帶著一絲哽咽。
“趙姑娘教訓得是,小女境遇落魄,身如飄萍。
原以為,沐國乃禮儀之邦,至少會念及幾分舊誼,留給小女一絲微薄顏面。
”她抬起眼,眼眶微微泛紅,聲音愈發哀婉,“可沒想到,竟被人這般逮著辱罵。
”這變臉的速度和姿態,行云流水,情真意切。
連深知她本性的梅染都看得一愣。
就在趙家姑娘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示弱弄得有些錯愕時。
“皇上駕到——!”尖細高亢的唱喏聲響起,所有人齊刷刷矮下身去。
儀仗緩緩行入院中。
當先一人,身著玄色常服,龍紋閃動,正是沐國皇帝沐王李鴻。
他面容沉肅,目光掃過跪了一地的宮人,最后落在趙家姑娘身上,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