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伯宏聞言,一把抄起陶盆,將剩下的粟米飯全部倒入陸昭若碗中,又舀了滿滿三勺蝦醬蒸蛋。
他聲音沙啞,眼尾發紅:“小妹盡管吃,在自家還要餓著肚子,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我陸家兒郎無能?”
“沈家那些個腌臜規矩,咱們陸家沒有。”
陸父也夾了塊豆腐放在陸昭若的碗里,說:“阿寧多吃些?!?/p>
屠氏的臉色瞬間鐵青,眼睜睜看著金燦燦的蝦醬蒸蛋和冒尖的粟米飯全堆進了陸昭若碗里,心口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塊肉似的疼。
吃完飯。
陸昭若幫忙收拾了碗筷。
陸父雖然開了家私塾,但束脩收得極低,貧寒人家的孩子更是分文不取,為貼補家用,他常年替人代寫訟狀、地契。眼下年關將至,案頭又堆滿了街坊送來的紅紙,求寫春聯。
陸昭若一整個下午都伏案執筆,紅紙鋪滿了半間屋子。
她手腕懸空,一筆一畫認真地寫著“?!弊趾图樵?。
偶爾抬頭揉揉酸痛的肩膀,就見陸父在另一側寫著訟狀,眉頭緊鎖……
陸昭若幼時常見陸父深夜伏案,一盞油燈映得他批注的《論語集解》字字生輝。
她曾天真地問:“阿爹學問比縣學的教諭還好,為何不去考舉人?”
陸父笑著揉她的頭:“傻阿寧,讀書是為明理,不是為功名。”
差不多傍晚的時候,屠氏也沒有打算生火,對陸昭若說:“天擦黑了,再不回沈家,你舅姑該說我們陸家沒管教了?!?/p>
陸家到沈家倒是不遠,也就是半個時辰的路程。
陸昭若擱下毛筆,指節因持續書寫而微微發僵,說:“女兒這就回去?!?/p>
陸伯宏堅持送她回去,不放心她一個人。
走的時候還是把那包栗粉糕塞到她手中。
沈宅門前道別后,陸昭若回到院中,卻不見冬柔與阿寶的蹤影。
四下尋遍無果時,沈青書身邊的石頭匆匆跑來,低聲道:“大娘子,冬柔姑娘和阿寶在……在后廚院里,阿寶……快被打死了。”
說完,他便慌忙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