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嗓音清朗悅耳,尾音微微上揚,帶著幾分天然的風流意趣,偏又不顯輕浮,反透著一股世家公子的從容。
話音剛落,錦簾被一柄折扇挑開。
那扇骨上墜著的羊脂玉墜子晃動著,倒映著來人含笑的眉眼。
陸昭若立即起身,向他盈盈一禮,聲音溫軟卻帶著幾分歉然:“是妾考慮不周,這般大雪天還勞顧東家匆匆趕回,實在過意不去。”
顧羨“唰”地抖開折扇,冷風撲面,他連忙掩住一個噴嚏,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眼中卻漾開笑意:“陸娘子說這話可就生分了,那日若不是你出手相救,顧某怕是連扇子都再沒得搖。”
他說著,故意將手中折扇轉了個漂亮的弧光:“莫說是下雪,就是下刀子,我也得立刻打馬回來。”
這話說得太過鄭重。
陸昭若忙道:“東家言重了,真是折殺妾身了。”
現在是臘月寒冬,大家都是用暖扇,唯獨他還用著夏日的折扇,倒顯出幾分不合時宜的風流態度。
顧羨示意陸昭若先落座。
待她坐定,他才撩起衣擺從容入座,卻不急著開口詢問來意,只是示意婢女為她添了半盞熱茶。
茶煙裊裊間,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她。
只見她端坐如青竹,雖著素色襦裙卻掩不住通身的書卷氣,那纖細的脖頸微微低垂,弧度清雅,發間只一支銀簪,倒比滿屬京那些滿頭珠翠的閨秀更顯風骨。
顧羨在心中嘆了一下。
可惜……
已是他人婦。
他瞥了瞥身后的屏風。
屏風后,一道修長身影靜立著。
他指尖輕叩案幾,忽然輕笑一聲:“陸娘子,這天寒地凍的,能讓你親自登門的事,想必不簡單。”
陸昭若聞言抬眸,正對上他含著笑意的眼睛,溫聲道:“妾此番前來,確實……是有件棘手的事想請東家相助。”
顧羨又瞄了一眼屏風,說:“再棘手的事,顧某也會相助。”
陸昭若垂眸,聲線溫和平穩:“妾身姑姐素性好賭,前番嫁入夫家,終因賭債被休回家,如今積習難改,竟又私入地下柜坊,她手中僅有二兩紋銀,想來不過數局便輸盡,以其性情,定會向柜坊庫戶舉債……”
顧羨折扇輕敲掌心,挑眉笑道:“原是擔心令姑借了利錢,這般,顧某贈你五十兩紋銀……”
陸昭若微微欠身:“多謝東家好意,只是,妾身之意,是讓姑姐放手去借。”
顧羨:“那便也好,畢竟來路不明之財會讓令姑誤會,這樣,那便讓庫戶給令姑放債,不立契畫押,不滾利息,如何?”
陸昭若聞言抬眸,眸中溫順盡褪,唇角勾起一抹冷峭:“不,須令姑姐立契畫押,且要利滾利三倍。”
顧羨折扇一頓,眼中閃過訝異:“陸娘子這是……不為助姑,反為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