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下來視察工作,員工必然要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檢閱。以程銘揚為首的投資人老總們穿著很休閑,連彰顯身價的腕表也摘了,主打的就是一個微服私訪。林子晗的經紀公司添華傳媒的總經理宋曉濤是個中等體型的普通男人,圓臉瞇瞇眼,十分面善。
金雅和林子晗是直系下屬,理當追隨于老板左右;裴令宣跟他們不屬于同一個圈子,不想去賣笑臉巴結,再者程銘揚未必想看見他。
于是他樂得清閑,跟賀通坐在取景的回廊內玩牌。
賀通在一部動作片里客串過賭場荷官,哪怕只是出鏡2秒還不給錢的無名小角色,他照樣刻苦地練就了一套專業的洗牌手法。
裴令宣看到一張張紙牌在賀通的手指間行云流水地滑動、分散、束攏,佩服得五體投地道:“真厲害。”
“這個學起來很快,都是熟能生巧。”賀通直覺他愛看,又給他耍了兩套花式的,說,“但練的時候容易割到手,宣哥你就別學了。”
“我手笨,學不會的。”裴令宣對自身有著清晰而透徹的認知。如果世界末日到來地球上只剩下他一個人類,他能做的選項只有zisha。
賀通忽然停止耍牌,垂著眸隱蔽地挨近他說:“宣哥,后面那個人好像是找你的。”
裴令宣回過頭,正對上喻孟那陰郁的雙眼。“過來聊兩句?”他陰魂不散的前男友說。
“宣哥,你們聊,有事你叫我。”賀通識大體地騰出位置給他們,起身走去高掛著藍色幕布的流水庭院,既能避嫌又不至于離得太遠。
喻孟繞到他身前,在空位坐下,皮笑肉不笑道:“裴令宣你可以啊,從前我小看你了,這天底下就沒有你釣不到的男人。”
裴令宣:“我又怎么你了,你要跑來說這種話刺激我?”
“我舅舅去找你,沒問過我的意見,所以不是我讓他那么做的。”喻孟是天生皮膚白,唇色紅潤,眼睛頭發卻很黑,在國外時常被人戲稱為“東方吸血鬼”。裴令宣對同性的審美標準寬泛,曾經深度沉迷過對方這副皮相,可現在他對精致病弱類的相貌無感了,只想勸喻孟多曬曬太陽,對身體有益。
“明明我還什么都沒做,你就轉頭去爬了陸公子的床,你是天生下賤離了男人活不下去嗎?”喻孟的笑容總有一抹邪氣,直勾勾的眼神光顯得神經質,“還是說,你是仗著早跟他有一腿,才那么肆無忌憚犯賤的?”
“我跟陸瑋琛不是那種關系,你不要再異想天開了。”裴令宣覺得和喻孟講道理是白費力氣,但平白無故受了污蔑,是個人都咽不下這口氣。
“小孟,我們在一起的那半年里,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問心無愧。你家境好樣貌好,應有盡有,何必浪費大好時光和我置氣?就算你要恨我,也不該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你的家里人都希望我跟你認錯道歉,那我在這里鄭重跟你說一句對不起,希望你能放下感情恩怨,快樂地生活。”
“你現在裝好人,太遲了!”喻孟摸起兩張撲克紙牌,朝他的臉丟來,“裝什么啊?我就后悔沒把你在床上那賤樣兒拍下來,好讓全世界的人都看看你清高外表下的本來面目。裴令宣,我當初親眼看到你和那個男的從酒店里出來,你還有什么好狡辯的?”
裴令宣摟著戲服的一邊袖子,躬下身撿起散落的卡牌,挺直了腰道:“我和你說過很多遍了,去酒店開房不等于上床,你又有什么證據能證明我跟他睡了?我不想再跟你吵,既然我們分手了,我和你解釋也沒意義,你愿意怎么想都可以。”
這段話不知是刺中了喻孟哪里,他的手腕陡然間被人扣住,身體隨對方的拉扯被迫站直,而后還沒立穩,就被摜到廊下的朱紅色梁柱上。
“你為什么要跟我分手?”喻孟的情緒波動極大,上一秒還聲色俱厲,這一刻卻泫然欲泣,“我喜歡你,我那么喜歡你……我都說我不介意了,你為什么還是要離開我?”
裴令宣盡力規避可能發生的肢體沖突,他的職業和工作性質注定了他不能成為先動手打人的那一方,所以他只動嘴:“不好看的,小孟。你不放手的話,我要叫人了。”
“威脅我啊?”喻孟有恃無恐。
“是呀,你敢在這兒在對我動手嗎?”
他的挑釁即時見效,喻孟緊接著扇了他一耳光,“婊子,你就喜歡痛的,是嗎?”
是挺痛的,裴令宣的半張臉瞬間喪失知覺,耳邊嗡嗡響。這一巴掌的動靜不大不小,恰好夠傳到賀通的耳朵里,只見一道迅捷的人影沖刺著閃現到近前,力道穩且兇狠的一拳猛然擊中喻孟的右臉,將人打得身體歪斜著摔出去。
裴令宣活動著松綁的手腕站到不遠處,把空間讓給那兩個扭扯互毆的人;賀通還穿的是拍戲的古裝,好在他劇中的造型干練,護腕束緊了袖口,揮拳時比喻孟那身便裝更加方便。喻孟的病弱是表象,一旦與人廝打起來精致和神經質都沒了,招招陰狠地攻擊對手的xiong腹和軟肋。如果賀通不是練家子的,有兩手真功夫在身上,恐怕討不了半點好。
不曉得是誰把誰的臉打破了,雙方衣服都沾染上血跡,裴令宣叫停道:“夠了,再打下去我報警了。”
賀通拍著衣擺和袖子蹭的灰,粗喘著靠邊站,不忘警惕對手是否殘存著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