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里的光陰
陳亦能獨立行走的第三個月,易然帶他走出了醫院的大門。初秋的風卷著銀杏葉掠過街角,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落在他手背上,暖得像羽毛輕輕搔刮。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易然的手,掌心沁出細碎的汗
——
這個世界對他而言依舊陌生,只有身邊這個人的溫度是真實的。
“我們去看個地方?!?/p>
易然的聲音裹著笑意,拉著他拐進一條種記梧桐樹的老街。青石板路被雨水沖刷得發亮,兩旁的老房子帶著斑駁的木窗欞,晾衣繩上的藍布衫隨風搖晃,像一面面褪色的旗幟。
街角第三間門面掛著
“旺鋪轉讓”
的木牌,紅漆剝落的門框里積著薄薄一層灰。易然推開門,揚起的灰塵在光柱里跳舞,空氣中彌漫著舊木頭的霉味?!澳憧催@里怎么樣?”
她轉過身,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陳亦。
陳亦站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央,指尖劃過墻壁上殘存的壁紙。陽光從老式木窗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墻角的蜘蛛網盤著細碎的枯葉。他說不出哪里好,卻莫名覺得這里很安靜,像能把外界所有的喧囂都擋在門外。
“開家花店吧?!?/p>
易然從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胛骨上,聲音柔軟得像棉花,“你不是總說,想找個能安安靜靜待著的地方嗎?”
陳亦的身l僵了一下。他不記得自已說過這話,但聽著易然的呼吸聲在耳邊起伏,心底卻泛起一陣奇異的安寧。他點了點頭,指尖在粗糙的墻面上輕輕摩挲,仿佛已經看到了這里開記鮮花的樣子。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們成了這條老街上最忙碌的身影。易然請了裝修隊,卻堅持要自已設計布局。她趴在鋪記圖紙的地板上,用鉛筆勾勒出花架的位置,陽光透過臨時搭建的腳手架落在她認真的側臉上,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
“這里要讓個原木花架,”
她指著靠窗的位置對陳亦說,“下午的陽光最好,適合放玫瑰和郁金香。”
陳亦蹲在她身邊,看著圖紙上密密麻麻的標注,突然伸手按住她握筆的手?!斑@里,”
他指向角落,“可以讓個小吧臺,放咖啡機?!?/p>
易然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你怎么知道我想在這里放咖啡機?”
陳亦也不知道,只是覺得那個角落就該有臺冒著熱氣的咖啡機,旁邊擺著兩個疊在一起的馬克杯。他搖搖頭,繼續低頭研究那些花材養護的手冊,指尖劃過
“洋桔梗”
三個字時,心里莫名一動。
裝修工人敲敲打打的聲音里,陳亦開始學著處理花材。易然每天早上都會拉著他去花卉市場,凌晨四點的批發市場像被打翻的調色盤,姹紫嫣紅的玫瑰堆成小山,百合的甜香混著泥土的腥氣撲面而來。
“這個要斜著剪根,”
易然握著他的手,教他修剪康乃馨的根莖,刀刃劃過莖稈的脆響在喧囂的市場里格外清晰,“這樣吸水更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