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蘇崇岳胡子拉碴,面容麻木憔悴。
他身上囚服血跡斑斑,新舊交錯,腳上靴子早沒了蹤影,勉強套著雙破草鞋,模樣凄慘狼狽。
誰能料到,不過月余前,他還是風光無限的刑部尚書?
剛上路時,他還心存希冀,怎知不過四日,便被打得遍體鱗傷。
有那機靈的,流放時打點了人,路上便少受些罪,可他當時倉促,直接從大牢里拖出來,連家人面都沒見著,更別提打點了。
這一路,他的日子便格外難熬。
蘇崇岳只覺這半年遭遇,恍若一場荒唐大夢。
他家雖非豪富,卻有兄長庇佑,從未為生計煩憂,后來科舉入仕,更借兄長之勢,平步青云。
他這半年吃的苦,比前半生總和還多。
越往漠北走,越見荒蕪,常常走個三天三夜,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尋不著。
此刻,支撐蘇崇岳咬牙堅持的,只有一個念頭———快到北海了!
只要進了北海,便能得救,那里有三皇子的人,定會對他多有照拂。
等進了城,謀個輕松差事,只等時機,再圖東山再起!
忽的,蘇崇岳眉心一涼。
他僵直地仰起脖子,就見黑夜里,細碎白雪簌簌飄落。
“下雪了!”
最先反應的是押送的官差,幾人對視,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北海十月本就寒冷,寒風吹來,似刀割面。
如今竟還飄雪!
稍有不慎,怕要凍死人!
“走快些!”
一名官差揚鞭,狠狠抽在隊尾那人身上。
前面便是驛站,若快些走,還能趕進去歇一晚,否則只能席地而臥,以雪為被!
自然,這荒蕪漠北的驛站,向來破舊,能容下幾個官差便不錯,余下人等仍要宿在戶外。
這卻不是他們操心的事。
那被抽打的人,想來餓了許久,又無厚衣御寒,身子早已凍僵。
這一鞭落下,他身子晃了幾晃,終于支撐不住,栽倒在地。
“廢物!趕緊起來!誤了路程,要你好看!”
那官差面目兇狠,又補了兩鞭。
可地上那人,再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