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憑空杜撰的故事,講得她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把眼鏡蛇的死狀盡量渲染得壯烈,好讓它光輝偉大的形象長久留存在部落蛇族心中。
眾蛇果然感動得涕淚橫流,一邊抹淚一邊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殷千尋當然不能說是她即興編的,只把話鋒一轉,“我知道的可多了!”
“你還知道什么,快講給我們聽聽!”眾蛇莫名來了聽故事的興致,將酋長的死拋諸腦后。
殷千尋啞然,咬著唇想了想,用尾巴打了個響:“我還知道神醫下一世會變成什么!”
“變成什么?”
“變成……”她老謀深算一笑,“藥材!”
依著地府那一套轉世系統的因果邏輯,神醫這一世的關鍵詞少不了那些藥材,所以下一世,她變成藥材的概率高得不得了。
只看,是變成白花蛇,揚子鱷,還是穿山甲了……
眾蛇聽完了故事,心滿意足離開。殷千尋卻忽然筋疲力盡,癱倒在地上。
天色陰沉,像是悶著一場雨。
她望著樹枝上密布一片的蜘蛛網,有些摸不透自己現在究竟什么心情。
小眼鏡的死讓她好生難過。假如沒遇上它,她十之八九活不到現在,熬不出人形。
那仲堇的死呢,真讓她覺得痛快嗎?
前一世的微妙糾葛在她腦里走馬燈似的一幕一幕閃過,越閃越暈,暈得眼角也shi潤起來,竟疑似眼淚。
殷千尋被自己這不可思議的淚嚇一跳,趕緊抹一把,站起身來,拍拍衣上的泥塵。
前塵已過,過好眼下這一世才是正經事。
歇夏還未結束,她提前返回了彌鹿仙島。
說起仙島,這兒可真是個世外桃源,無聊得夠嗆。假如不是為了加深修為,修得人蛇形態隨心轉換,殷千尋這個貪圖享樂的性子打死也呆不了半年。
白天,聽半仙東拉西扯講一些令人昏昏欲睡的為人之道,晚上,泡在仙島的書館,練練字,翻翻書,謂之修身養性。只是,字怎么練,也像蛆爬似的。書也只愛翻那些印著小插圖的連環畫。其中,《動物世界》翻得最多,她就是從這本書了解到,原來她這條竹葉青還真是毒蛇,怨不得酒莊老板當時那么緊張。
不過,她這毒液恐怕沒什么用武之地。循著半仙的教誨,她去隔壁村莊揭英雄榜,日行一善,干得盡是懲惡揚善的好事。前世一身夜行衣在黑暗里浴血潛行的刺客記憶,像已過去十幾二十年似的,遙遠不清了。
某日清晨,半仙出島迎接客人,取消了早課。殷千尋獨自在學館閑極無聊,去翻半仙擱在龍骨架上的臺歷。翻了一陣,才猛然意識到,原來,她在島上的確已經生活了二十幾年。
這無憂無慮無聊的日子怎的過得如此之快?
她輕衣緩帶倚在窗邊,十五度仰望著天上翻卷涌動的白云,陷入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