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殷千尋不可置信地蹙起眉。
至此,她才忽然驚覺,自己竟從未問過仲堇:九世之后又會怎樣?你怎樣?我怎樣?
她以為,九世的劫難結(jié)束之后,她們就自由了……竟忘了問,是否有人甘愿永陷其中?是否有人寧可違抗天道,將情劫期限從九世拽至永世,也要將命攥在自己手里?
殷千尋恍恍惚惚,想說什么,卻啞得說不出口。
“千尋,你好生勸亓官歸位吧。”扶桑柔聲道,“我會在她的歸位系統(tǒng)中加入一味忘憂桑,令她徹底忘記你,如此便能去除執(zhí)念,從這情劫中解脫……”
殷千尋長久地沉默。
時間如同凝固了,回廊的空氣也粘稠起來,每一次呼吸都有些費力。
她低垂著眼眸,望著自己臥在劍柄上的手——指尖涼得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開口,嗓音淡淡地,像是念一段無關(guān)緊要的判詞:
“你何不干脆殺了我?”
她望向扶桑:“仙子,我前一世的死,也是拜你所賜吧?”
“何必要大費周章弄出這些幺蛾子,不厭其煩地一世又一世為我捏出這副皮相?”她緩緩傾身,“何不再來一次,殺了我,破了她這最后一世的情劫?”
“的確這樣做過?!狈錾N⑽⒑^殷千尋的手,將她的指尖按在自己的手腕內(nèi)側(cè)。
肌膚冰涼,可底下似乎藏著個硬物,硌著她的指尖。
她瞇起眼,下意識抵了抵,忽然有一股奇怪的寒意游進她指尖,順著她的神經(jīng)竄游起來,引得她呼吸一滯。
視線驟然模糊了一下,恍惚間,眼前似乎飛掠過什么光景——大片綺麗的花園,一抹淡紫色裙角——轉(zhuǎn)瞬即逝。
扶桑又咳了兩聲,嘴角滾出幾個暗紅的血沫子。
她抬手抹了抹嘴角,手腕處忽地浮現(xiàn)出一道蛇鱗般的紋路,透著詭譎的光……
“你……”殷千尋的指尖怔在半空。
扶桑深吸一口氣,喉嚨里發(fā)出渾濁的回響。
她穩(wěn)了穩(wěn)氣息,聲音低沉道:“當(dāng)年云裳臨死之際,在我腕上烙下這個。”盯著那道印記,她眼神虛了一瞬,“她本想咬斷我的脈,可卻把半縷妖魂渡進了我的體內(nèi)……這妖魂,讓我窺見了混元大羅金妖的幻形術(shù),卻也日日啃噬我的仙元……撐不了多久了。”
殷千尋凝視著那道印記,心里微微一動。
方才閃過的幻影里,似乎藏著云裳的記憶……她鬼使神差地又伸手觸了上去,這一次,指尖一涼,恍惚間瞥見一個長身玉立的背影——那是……亓官柔?
扶桑任由她把玩自己的手腕,只是絮絮叨叨地說著,自言自語般。
“我多希望亓官眼里也能映出我的影子……所以,我真恨你啊。”她忽然低笑一聲,自嘲那般,"可我終究明白了,就算我殺了你千次萬次,也改不了她的心?!彼氖种改﹃笊系挠∮洠胺炊钏膱?zhí)念越來越深……我倒成了為你們牽線的月老?!?/p>
“如今,我只剩下最后一個念頭,便是她能放棄墮入地獄的打算,安穩(wěn)渡越這一世,回到這忘憂峰上來。”她目光落在窗外,山巒間透出幾簇深紅的花影,“即便那時,我早已身歸混沌,這漫山的扶?;?,也總歸能替我陪伴著她……”
說到此處,許是情動難抑,她又咳了幾聲,咳勢激烈,帶著身子彎下去。
殷千尋冷眼旁觀,唇角一抹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