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籠罩著剛剛蘇醒的西市,清晨的露水還掛在未拆的門板上,空氣微涼。
貓館那張精心繪制的廣告帖,不知何時被漿糊牢牢地貼在了坊市入口最顯眼的露布之上,墨跡簇新,在灰撲撲的舊告示中格外扎眼。
“童子尋蹤問貓館,清茶一盞待君來。
橋西蘇氏貓館敬啟。
”緊挨著它左側,一張官府告示被風吹得卷了角,露出醒目的朱砂大字:“內史令:市肆飲食,務凈器潔料,病畜腐物不得鬻,違者笞五十,贓重者罪加一等。
啟瑞二年四月甲子。
”“嘿,這貓兒畫得可人!”一個挑著空籮筐的貨郎踮腳瞅著,咧嘴笑,“比旁邊那官文瞧著舒坦。
”挎著菜籃的婦人努力辨認著字。
“童子尋蹤…”“待君來…”“這貓館是干啥的?專給人找孩子?”“大娘您說對啦!”趙小七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笑嘻嘻地把一張裁小的畫帖塞進婦人籃子里,小少年滿臉笑容,聲音朗朗。
“橋西新開的貓館,您家娃要是跑沒影了,一準兒在那兒逗貓呢。
您去了,花幾文錢喝盞熱茶,坐著等就成。
貓兒隨便摸,不收錢!”他脆生生的解釋立刻引來一片恍然的“哦”聲,旁邊賣炊餅的王婆聽得真切,三角眼一亮。
“貓兒白摸?茶水才要錢?這倒是個歇腳的好去處…省得老婆子到處被官差攆。
”另一邊,幾個半大孩子舉著同樣的小號帖子,像一群興奮的麻雀在人群外圍穿梭。
“二狗子!你娘喊你去貓館等她下集!”“三妞!你爹讓你玩夠了去貓館找他!”脆生生的童音此起彼伏,夾雜著“貓兒可乖了!”“雪姑的毛可白了!”的炫耀,活脫脫一群移動的小喇叭,效果卻好的驚人。
無數孩童紛紛拽著自家大人的衣角,一張張小臉上盈滿了期待,無論爹娘說什么都答應,只求能去貓兒店。
勁大的硬拉著爹娘往告示前擠,勁小的就扯住衣擺不肯撒手,哭得鼻涕泡都冒出來了。
“爹你帶我去嘛!我想見見貓兒!”“到集上給你買糖吃!”“不要糖!我就喜歡貓!我要去貓館看貓貓!”糖人陸老漢就是在這片喧鬧中,推著他那沉甸甸的寶貝糖車擠過來的。
底下一層是帶著絲甜意的熬糖小鍋和木炭爐子,頂上是插滿蝴蝶、孫悟空、大公雞等各式糖人的草把架子。
他正要去常駐的街角擺攤。
路過露布時,也被聚集的人群吸引了目光,便想湊近些看看那引得眾人圍觀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孰料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只憨態可掬的貓咪,陸老漢不識字,但并不影響他后知后覺地斷定,這定是那貓館小丫頭做出來的。
“嗬,蘇娘子這手筆…”陸老漢心里嘀咕,目光落在那貓的畫工上,那抱著錦球打滾的憨態,那狡黠靈動的眼神,抓得真準!老人花白的胡子隨之得意地翹了翹,用下巴點了點那畫著貓咪的帖子,聲音洪亮,帶著一股子匠人的自豪。
“瞧見沒?”“我告訴你們,那貓館用的糖料,可是出自小老兒手中!”本是想吹吹牛皮,可陸老漢話音剛落,身前就立馬圍上幾個眼巴巴的孩子,都是家長不許往貓館去耍的。
扎著紅頭繩的小丫頭臉上淚痕猶在,眼睛烏溜溜,可憐巴巴地瞅著陸老漢的草把架子。
陸老漢愣住了,這才注意到,除了她以外竟還有幾個小不點,都仰著腦袋望著自己。
“爺爺!我想要貓貓糖!”“爺爺,求求您做一個給我們吧。
”“就是啊爺爺,我們會感激您一輩子的!”陸老漢被這一聲聲軟糯的爺爺喊得飄飄然,忍不住笑出一臉褶子,相當干脆地撂下車子,當場便做起生意來。
他今天足足準備了五十只糖貓咪送到蘇絨那,這會兒自然是不愁賣。
幾個孩子舉著新鮮出爐的糖貓咪跑開,晶瑩的貓咪在晨光下閃閃發亮,成了移動的活招牌。
陸老漢不僅手上動作不停,嘴上緊接著也吆喝起來,直打著“貓館特供糖人”的名號,心里卻是門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