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腳下,是一座懸崖,她正站在懸崖邊,身后有一個很遙遠的影子,模糊不清,手里有根線,一直延伸到女子的身上。那線,穿透了女子的xiong膛,刺破了她的心。
她的筆,干脆利落地畫出了一副紅顏成枯骨,懸崖百丈冰的畫面。女子內心的煎熬與掙扎仿佛躍然眼前。
這畫還有種天生的魔力,生生挖開了看者內心最脆弱、最陰暗的地方。
此時的褚英子腦海中回旋著一個悠遠的聲音:“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腦海之中,他的樣子竟陡然清晰起來!
褚英子伸手,著急地想去拿她的畫,銀月卻收了回來。
而褚英子腦海里的臉竟然漸漸淡去了!
這幅畫是魔鬼!
“給我……”褚英子伸手想拿,臉上卻呈現出一抹痛苦之色。
銀月的聲音落下:“褚英子,人就一輩子,你甘心與他永無會期?”
沈翊看不見畫,卻注意到了褚英子的動搖,適時開口加了一把火:“若不供出他,你們看似安全,但是,你們卻是站在懸崖的兩頭,背后都是萬丈深淵,想要保持這份平衡,那你們的結局只能是……永不相見。”
銀月居高臨下看者褚英子,眼神流露出瘆人的黑,口吻卻很是柔和,緩緩道:“你在這四方的鐵窗下看著四角的天空?;蛟S他能愧疚幾個月,幾年。但漸漸的,他終究記不起你的眉眼,你的紅唇,就如這畫一樣褪完了色。而你記憶中他的臉,也終究會變得像這畫中一般,一團模糊,直至空白。
你們的堅貞不屈、山盟海誓也會被時間沖洗得干干凈凈。提起你,他可能只會嘆息一句,曾有個女人,為我殺了人。你的名字,你美麗的臉,他還能記得多少呢?你牢底坐穿,而他,子孫滿堂……”
“不會!他說會永遠愛我……不會的!”褚英子的眼里全是淚,表情也變得激動起來,“你瞎說!他說我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忘了我!把你的畫給我!”
她唰地站起來,向前撲來,抓住了鐵柵欄,想來搶銀月的畫。身后的女警將她拽住了!
沈翊站起來,越過椅子,將銀月往后拉了一把。
沒有他拉,銀月也能自己安然后退的,不過,他能第一時間站出來,倒也不是個榆木疙瘩。
銀月轉臉看沈翊,面帶歉意:“不好意思沈老師,我好像說得太過分刺激到她了,我還是出去吧。”
沈翊眼神復雜,要說她的語氣,很是婉轉,也不咄咄逼人,用詞雖然挖苦了些,但審訊室里的同事們說話比這狠多了。但是,她的確是拿捏住了褚英子的心理,與他不謀而合。
“你沒說有錯?!鄙蝰窗参裤y月,又看向褚英子,口吻帶了幾分與平常不同的威嚴,“再美麗的容顏,在染上鮮血之后,都會變得猙獰恐怖。十二三歲的你之所以美,是因為你善良單純,能打動人心。而當你手中的屠刀揮向無辜者時,你的人性也隨之覆滅。沒有了人性的臉,還有什么值得被人記住。你現在可以選擇繼續泯滅下去,也可以選擇找回曾經那單純善良的臉上的美,找回你的本性?!?/p>
銀月挑眉,好啊,他這話,比她還要誅心。
沈翊上前,把自己的畫遞給了褚英子,轉身對銀月說了句:“我們走?!?/p>
兩人并肩向門外走去。
“等下!”褚英子氣喘吁吁,在女警的拖拽下,癱倒在椅子上,眼里抵死掙扎的烈火熄滅了,又如困獸終于被拔掉了獠牙,露出幾許可憐的優柔來,聲音緩緩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見他……”
沈翊和銀月相視一眼,皆在對方眼里看到了破開黑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