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升起,渡口外的一條空巷子內(nèi)的大樹下,掛著林家家幡的粥棚被柴涯呼喝著人三下五除二的搭好,米車停在棚子后,有人熬粥,有人預(yù)備干糧,各自干起活來。
棚下支起兩三口鍋,喬萬萬被弄來生火,但她技術(shù)不精,火磕磕巴巴生了起來,臉也被煤灰熏得灰撲撲的,十分狼狽。
另一邊的粥棚前,幾個侍衛(wèi)在一旁維護(hù)秩序,林慕禾與顧云籬正一碗碗舀粥,聞聲而來的難民也在粥棚前擺起了長隊。
清霜跟在隊伍間,時不時幫襯著行走不太方便的人,另一邊,林慕嫻也裝了裝樣子,舀了一會兒粥,便已經(jīng)有些累了,帶著幼月歇在了棚后的陰涼處。
喬萬萬不敢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躲在大口鍋后淘米,再鬼鬼祟祟地下進(jìn)鍋中,這幅做賊心虛看得隨枝一股無名火,再看她一把撒進(jìn)鍋中的米,更是恨鐵不成鋼:“你給我慢著!這米下這么多,你要吃燜飯啊?”
喬萬萬愣愣回神,又尷尬地?fù)狭藫项^,把手里的米舀子遞給隨枝:“那我還是添柴吧……”
回過頭來看了看,顧云籬無奈地嘆了口氣,舀了一碗粥遞給下一個人。
對面的人接過,輕聲說了句“謝謝貴人”。
聲音很熟悉,顧云籬下意識地抬頭,看見的卻是那張熟悉的婦人面孔。她眼睛里似乎有了些光,小心翼翼捧著粥碗,看見顧云籬愣愣地看自己,她也愣愣,轉(zhuǎn)而笑笑:“貴人,你認(rèn)得我嗎?”
施針下去,譫妄已消,看起來,她就連那瘋魔時的記憶都忘記了。
不過幾個時辰過去,可顧云籬卻一瞬間覺得好似流淌了數(shù)日。
“沒什么?!彼UQ?,低下腦袋,卻聽身后的難民問這婦人。
“曹娘子,你的娃呢?哪里去了,從前成日抱在懷里!”
聞聲,曹娘子回過頭去,臉上露出個無奈悲涼的笑:“死啦,死啦,趕路的時候便被人踩死了,我卻還一直當(dāng)他活著呢,可今早睡醒看,早就涼啦,涼啦……”
她一邊說著,一邊捧著粥碗,向人群后的空地走去。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后,指著她議論起來:“瘋病何時好了!”
“可憐啊……”
目送著她離開,直到將粥遞給下一個人時,她才找回些實(shí)感。
喬萬萬看著,心口更加堵得難受,往火里塞了一把柴,抬手抹了一把蘊(yùn)在眼眶的淚。
隨枝也看見她這副樣子,兀自嘆了口氣,沒再催她添柴。
這一日,施粥沒有遇上什么大事,除了幾個不守規(guī)矩的人被護(hù)衛(wèi)摁住,其余時間便也相安無事過去了。
第二日,也是施粥最后一日,一行人照例起了大早來粥棚忙活,日上三竿,難民依舊排著長長的隊伍。
顧云籬的手已經(jīng)有些酸,便換了隨枝來舀粥,與喬萬萬在一邊煮粥,看她過來,喬萬萬立正身子,殷勤地多添了幾把柴,看顧云籬沒有說話的意思,她兀自別扭了半天,才開口問:“那個……顧娘子,明日說是就要進(jìn)京了,你可想好要怎么辦嗎?”
“我只答應(yīng)你送你到東京,至于如何進(jìn)京,從未應(yīng)下過你。”顧云籬淡淡回,撐著大勺在鍋中攪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