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聲怒喝同時炸響,整個宣政殿如同被投入了一顆驚雷,瞬間死寂,隨即又爆發出巨大的嘩然和難以置信的抽氣聲。所有大臣,無論先前站在哪一邊,此刻都駭然變色,驚懼地看向御座之上。
林胥這番話,已經不是為自己開脫,而是赤裸裸地將皇位繼承這個最敏感、最禁忌的話題,以最惡毒忤逆的方式,血淋淋地撕開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幾個架著他的胥吏也被這石破天驚的指控嚇得魂飛魄散,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松了幾分,竟一時忘了動作。林胥趁此機會,身體向前一撲,雖未能掙脫,卻用一種近乎癲狂的姿態,死死盯著李繁漪,仿佛要用這最后的詛咒,將她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只聽“唰”得一聲,刀光乍現,一把林胥極為熟悉的寒刀橫亙在他眼前。
他雙眸顫顫,仰頭看去。
林宣禮正拔刀攔住他的去路,卻不敢看他的眼睛:“父……右仆射,你逾矩了。”
“公堂之上,動什么刀槍?”李繁漪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著一旁面色鐵青的李淮儀。
“你說得不錯。”令所有人沒想到,她竟然大方承認了。
“帝位,孰人不向往?”緩步走下臺階,她輕笑,“淮儀無意、宗室無子,你先前以我無功而不愿,如今,你還能再說什么?”
“試問東京城中,除了我,還有誰比我更適合命主紫薇?!”
白崇山愈加感覺不對,及時開口:“殿下慎言!”
李淮儀面色發白,坐在輪椅上,呼吸都有些急促。
“拉下去。”好在,李繁漪再沒有說旁的,一個轉身,冷聲下令。
看著自己親兒子對自己拔刀相向,林胥恍然呆滯,一時間竟然沒了反抗的力氣,就這樣任由自己被胥吏抬了下去。
顧云籬一行,挺直身子,如此目送著他狼狽地被拖走,直至消失在視野盡頭。
沉冤昭雪,真相大白,但涌上前來的情緒卻不是激動,而是一陣奇異的平靜。
“顧云籬。”李繁漪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中響起,清晰而鄭重。
顧云籬聞聲,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深深跪伏于地,額頭觸碰到冰涼的金磚:“臣在。”
“云氏滿門,”李繁漪一字一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沉冤十數載,血淚斑斑,天地同悲。今林胥罪證確鑿,其構陷忠良、殘害無辜之惡行昭然若揭。本宮心甚痛之!”
顧云籬掀起衣袍,在這公堂之上,
十六載恩仇,魂魄終于得見天日。
漆黑的大理石地板透著一股難以祛除的寒氣,膝蓋處受經由地板上涌的寒氣,涼得已經快沒了知覺。
只有這樣徹骨的寒冷,才能讓顧云籬清醒幾分。
沉沉泄出一口氣,她緩緩抬起手掌,被地板凍得冰涼的指尖泛紅,切實傳來冷到極致時的疼痛感讓她冷靜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