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污的大潔,大俗的大雅,懂嗎?嘿她奶奶的!過癮!忒過癮!過大癮!孟名禮興致盎然,高談闊論:當(dāng)官人嘛!就得有這個氣勢的。媽的!人前裝模作樣端著,多拘得慌。就跟你們在臺上扭捏作戲,不憋得慌嗎?你回到后臺,爺也回到臺后,都赤膊相見,還不把詞兒糙到底?把活兒干到透?嘿你個欠收拾的娘們兒想不開。一個戲子倒捏著半邊裝緊的啦!從榻上講,咱們通是天涯淪落人嘛!一家人還說兩家話?凡事記得要跟官門里走。官門里的,是什么人物?官門里是活通透了的角色。活通透了是什么成色?那是成仙得道的成色。知道嗎?境界,那叫。那是玩弄萬民于股掌間的道行哪!只有官門,才會品咂出來你紅唇香齒吐那個字兒的此中三昧喲!那不是你的那個啦!那已是戲臺上的那些個角色們的那個妙物兒了喲!任她漢明妃、唐昭儀;憑她柳如是、寇白門;管她蔡文姬、卓文君,隨她們什么什么誰誰誰誰……
都是咱官人或準官人亦或日后必成官人的手里掌控、指間把玩的那件物兒哩!嗬你這千不情喊百不愿叫的勁兒。那個詞兒咋的?那倆字兒怎不好?告訴你,有味兒品,更有滋兒咂!不識抬舉,不解風(fēng)情,不認真人,不諳熟官門里的精奧道行,不明白官民云泥的天差之別,成就不了真正大角色的小家子氣的!點撥你句金玉良言吧!任什么事情,沒有官門的加持,能讓得成嗎?能讓得大嗎?能讓得到至高境界嗎?任嘛時侯,到了何種時代,不管什么思之想,無論什么主之義,在咱泱泱華夏大國,都是換湯不換藥,還得永遠是官門的天下;任他什么陳天華,還是什么孫逸仙,一切泊來的所謂西之方進之步革之命思之想,鼓吹的什么公之民人之權(quán)主張,統(tǒng)統(tǒng)狗屁,一律瞎掰。誰上了臺,也不過還是改朝換代,依舊是官拿捏著民當(dāng)家作主,照樣是民還當(dāng)他的奴,還跪下三呼萬歲,還伏地表達忠順。從哪里刮過來的西風(fēng),它也得入鄉(xiāng)隨俗,改頭換面,官還是官來民還是民。這是咱的國之情,是咱華之國的特色。不跟著官門混,永輩子沒出路。官之人,才是人;民之人,不是人。棟梁能拿草芥當(dāng)人看嗎?民不過是安泰日子里官門待宰的兩腳家畜,紛爭日子里替官門賣命的爛命炮灰,災(zāi)荒日子里當(dāng)官門減負的無救餓殍,盛世日子里感恩戴德的傳代奴才。悟不透跟著官門混才有大出息的竅門,白活兒!白當(dāng)了一回中國人。到什么年景,換什么朝代,都不要糊涂,要弄明白,得跟官門一塊兒干事,才有發(fā)展吶!那你說官之人還不得有點小特點,來點小不通,玩點小花活,干點小個別的、小酸爽的、小怪癖的、小雅致的小變之態(tài)出來?官不能與民一樣的不來勁嘛!當(dāng)然咯!官也不能獨享美事,不能當(dāng)貪之官,有這高品位的官字號享受,還是要惦記民間疾苦,奉獻出來與民通樂的(di)。娘子,聽官人的話,咱……接茬重打鑼鼓再開場呀!
俏紅鴛被逼聽他說那個動詞,被逼配合他說那個名詞,頓覺情緒跌落,索然無味,也就不求歡娛恩愛,認栽被官府性之侵,改為罵道:狗臭屁!活畜牲!
孟明禮不惱,反覺刺激,愈戰(zhàn)愈勇,爽快酣暢:好角兒!有味兒!夠勁兒!嘴里間雜一串戲臺上的角色名字噴著他那些最污口的糙話,放過一眾文縐縐不過癮的正派大青衣角色名號,最后攜帶花木蘭、穆桂英、梁紅玉、樊梨花、扈三娘、紅娘子……一眾俊美武旦,裹挾他的角兒俏紅鴛一起殺向釋放的巔峰。
這些角色是俏紅鴛在本行正工大青衣之外,拜師學(xué)串一些劇目的刀馬武旦行當(dāng)?shù)娜宋镄蜗螅踔涟鋺驇Т虻睦系颉秾尅防锏慕鹬Αⅰ稐罴覍ⅰ防锏馁芴壤夏陭D女角色,應(yīng)對戲班里不時出現(xiàn)的舞臺救場或者更多時侯由堂會主人點名這出那出的刀馬旦戲碼。她記足人家的要求,讓人家看得叫好又賞錢,自已也順帶過了戲癮,所以俏紅鴛的刀馬旦武戲也見功底,技驚四座,藝壓群芳,讓戲迷看到角兒的另一番魅力。她也一甩本工青衣那份收著情感表達的細膩流淌,改為刀槍舞弄暢快開闔的恣意奔放,極盡骨子里的本性揮灑,是一種心緒飛揚的釋放抒懷。這些劇中人物也被糟踐在了孟明禮的污口里,還伴著他混攪其間的急急風(fēng)鑼鼓點的鼓噪,幫他盡情。俏紅鴛嚴重懷疑這個中年官迷一定有榻上老少兼宜的扭曲癖好。俏紅鴛發(fā)現(xiàn)自已沒學(xué)過也沒唱過的文戲老旦角色如《赤桑鎮(zhèn)》里的包拯嫂娘、《李逵探母》里的李逵老母、《甘露寺》里的吳國太等一眾白發(fā)角色也沒逃過孟畜牲的臭嘴巴,完全玷污了俏紅鴛心目中一眾光彩四射的舞臺藝術(shù)形象。僅僅因為姓孟的捧角兒出手大方,不坑蒙欺負她這個弱女人小戲子,俏紅鴛才回回忍了。
空盼望
氣難忍
我好心傷!跨戰(zhàn)馬
提銀槍
足穿戰(zhàn)靴換戎裝。今日里我上戰(zhàn)場
來尋忘恩負義郎……
姜桂枝這份苦情傾訴,俏紅鴛身披戎裝,手持花槍跑一圓場上陣唱來,仿佛就是她自已的苦水衷腸:這苦衷
對誰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