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了那把劍,拔出一段,劍光陡出,劍刃冷冽鋒利,劍身映出她漆黑不見底的眼眸。
劍柄握到溫熱,沾染執劍人的體溫。
陸玉望向窗外。
……
深夜,雨終于停了。
踩踏地面的細微泥濘聲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隱在夜色中的身影迅捷而靈敏,破開四四方方的天地,踏月出府。
從王府到宮廷的這段路,她走了無數遍。
陸玉抬首望月,月不見影。
未央宮內。
長信宮燈在外殿徹夜明亮。
女帝又是深夜批完奏疏,沐浴完畢已經是丑時。
未央宮側殿是沐池,從沐池回轉正殿的時間,女帝無需有人跟隨侍奉。
原先進宮的那批男君,女帝一直極少召見,每日的公務幾乎讓她連抽身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女帝穿好鞋襪從沐池回往正殿臥寢處。偌大的宮殿內,宮人都已經退到了外殿,女帝一人穿過廊道,內殿明滅燈光下,卻見帷幔處有朦朧跪伏人影,身形單薄。
“什么人?”
迭帳重重,女帝瞇了眼,穩住心緒,緩步上前。撥開層層紗帳后的模糊人影,身形漸晰。
“安梁王知曉夜闖內宮,違詔出府,是何罪過嗎?”女帝聲音冷冽,垂眸瞥向跪伏的極低的陸玉。
陸玉跣足薄衣,脫冠披發,額頭貼在冰冷石磚上。
“罪臣知罪……”她小心翼翼抬首,哀求著望向女帝,一字一句,“罪臣千刀萬剮,死不足惜。今夜斗膽來此,只求陛下開恩,予罪臣一個機會,允罪臣前往車師,查清戊己校尉前因后果……懇求陛下開恩……”
她再次磕頭,響在沉悶的石板上。披散的頭發也垂到地面上,沾染塵埃。
“還有什么可查的,戊己校尉已不是戊己校尉,如今已是胡奴的左骨都侯,前途無量。”女帝冷冷道,“大魏軍事機密掌握在你長兄手里,輕易可定兩國生死,權柄無限。”
陸玉心驚膽戰,牙關發抖,“絕非如此,絕非如此……陛下,不會的,長兄不會這樣的……他不是那種人……”她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只能一味重復否認。
泣音掩在喉中,陸玉強忍住,再次磕頭。
“陛下……滄海陸氏隨先祖征戰建國,雖功不及頭臣,卻也是先祖認定的功臣。當日九王之亂,時明誓死保全梁陽,拱衛長安……陸氏一心為大魏,絕不會有假,我長兄這么多年守衛大魏邊境,一直未出過差錯……”
眼淚已經控制不住的奔涌,積在地板上,一灘無味的水漬。
她不敢哭,也不能放聲哭,只能咬緊牙一遍遍爭取,乞求天子哪怕一絲的憐憫。
“這次戰敗必定有因,我兄長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投敵的……陛下,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她在發抖,喉間勉強吐出的話字字泣淚,她頻繁磕頭,震地石板微蕩。
陸玉低著頭,看不見女帝的臉色。唯求她能有一絲動搖。可女帝只是轉了身,往內殿臥寢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