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她是絕望了,或者她有很多憤怒。真正擊潰她的不是江濤對她做的事情,而是她后來意識到,沒有人在乎一個男人揍自己的妻子是多么惡劣的事。因為沒人在乎,所以她受的苦沒有任何道理和原因。她受不了這個。”
“但是她也想為了學做蛋糕而活著。那也是真的。”他低聲說。
“我回到家,處理完喪事,才發現冰箱里有一個草莓蛋糕。奶油的邊緣已經干了,草莓也快壞了。”江燧垂下眼,“但那是她給我留的最后的東西。”
“我真的很生氣,很生氣……”他眼角的淚順著輪廓落下來,砸在她的手背上,“比你拋下我走了還要生氣。其實她也對我很生氣。她覺得沒人會在乎……當然也包括我。”
時之序也學著他那樣,去幫他擦眼淚,但江燧輕輕一歪躲過了。
“我很后悔……”他的聲音發啞,“我原本打算恨你一輩子的,時之序。”
他停了停,像是在找詞,“人真的很脆弱,煤氣、刀子、高樓、汽車、飛機……隨便一樣都能要命。我寧愿你再一次拋下我,為了你所謂的自由、獨立、尊嚴,也不愿意——”
時之序知道他想說什么。
她吞下安眠藥的那天,也沒發生什么特殊的事件。也可能正是因為什么都沒發生,日子像失速的電車一樣重復、無聲地碾過她的感受,讓她覺得,自己不過是荒謬世界一個多余的零件。于是她不再忍耐。
但她在十分鐘后撥打了急救電話。
因為她無意間看到窗外,那棵冬天光禿禿的上,有一窩初生的麻雀正嘰嘰喳喳地扯著嗓子叫喚,脖子細細長長地伸著,等待母鳥銜來食物。那些小生命尚未睜開眼睛,張著喙,脆弱又用力。
她盯著它們看了很久,竟有些好奇:它們會長成什么樣?這棵樹能不能護得住它們的巢?還有,麻雀媽媽是不是每天都能準時回來?
然后,她打了那個電話。就只是為了,再多看看那個場景而已。
時之序從沒見過江燧這個樣子,低聲嗚咽著,哭得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他又好像覺得很丟臉,突然猛地站起來朝廁所走去。
躺在她懷里打盹的之之也被驚醒,幾下跳到廁所門口開始撓門。
時之序走過去,把奶牛貓抱起來安撫了幾下,然后試了試門把手,打不開,于是輕輕敲門:
“江燧?”
門突然開了,他已經洗了把臉,沒再哭,但眼神還是很傷心。
他走近一步,伸手固定住她的后腦勺,低下頭來吻她,唇瓣輾轉,淚又要落下來。
之之被擠得從她手臂里跳下去,對著他不滿地喵了幾聲。
“對不起……”他的聲音低沉而無力。
“為什么道歉?”
江燧心里想,因為他太努力地想活下去,主動丟掉了很多感受痛苦的能力,才漸漸離她們遠了。
“沒事了。”時之序抱住他,聲音溫柔而平靜,“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也是。
憑借她給予的那一點點愛與勇氣,才得以在那片陰暗潮shi的世界里,勉強長出血肉來。是她選中了他,哪怕只是出于偶然。
但他牢牢抓住了偶然,這就是他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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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之序:男人的眼淚總是turnon